凤枕鸢感觉自己好像被推到了一个悬崖边。她正在被迫面对这个自己逃避已久的问题。
  她对冷衾凤的爱慕和敬佩之心是不可置疑的。他对她是有养育和知遇之恩的。那是一种很稳固，坚定不移的感情。是忠诚，是无条件的信任。
  对萧鹤止呢？是年少的爱。是依赖，是需要。
  和萧鹤止分开后，她不是没有想过他。
  她仍旧喜欢他，和从前一样的喜欢着他。可她同时也在怨着他当年的离开。哪怕后来知道是有冷衾凤这一层原因在里头，但在她的心里萧鹤止仍旧是个负心汉。
  因为怨他的时间太久了，几乎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到后来一提起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萧鹤止曾经辜负过她。
  如果换做是上一次，导致星临宮覆灭的那场战争之前，给她一个现在这样的情景，她或许会毫不犹豫的再爱他一次。但现在已经是一万年之后。冷衾凤换来了她的命。
  她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真的很不明白这一点。
  是为了帮助冷衾凤获得战争的胜利吗？还是冷衾凤因为舍不得星临宮的大家所以选择了万年之后再一次复活了自己。
  不管是这两种之中的那一种原因，她好像都不该选择迈出和萧鹤止有关的任何一步。
  可这也是她的人生，是她在活着的日子。
  一只修长细腻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和方才的不同，这一次萧鹤止的力度温柔又暖和。
  好像轻飘飘的压在了凤枕鸢逐渐变得僵硬的心脏上，刹那间就化解了大半的压抑和疼痛。
  “虽然我们都有很多要背负的东西，但既然活着，哪怕前头有再大的事压着，也不要把自己的私欲当做是负担和压力。”
  萧鹤止也跟着蹲了下来。
  他个子很高，站在人群中就属于鹤立鸡群的那一类人，蹲下来，张开手臂刚好能环住一个凤枕鸢。
  萧鹤止给了凤枕鸢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一个不同于以前所有他们之间拥抱的拥抱。
  很厚实温暖，很有力。满是能够带给凤枕鸢新生的能量和情感。
  浓烈又清淡，很像萧鹤止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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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枕鸢提着一只烧鸡回到客栈的时候，冷衾凤正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流发呆。
  客栈的的地理位置不错，楼下正好有一条十分热闹的小吃街。
  “师父，想下去逛逛吗？”凤枕鸢把打包好的烧鸡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问道。
  冷衾凤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收回了目光。
  没什么表情。
  凤枕鸢有些摸不准冷衾凤知道了些什么。
  但他应当是知道自己去找了萧鹤止的。
  他是否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他自己又是因为什么才突然无法使用精神力的……凤枕鸢一概都不知道。
  于是她只得尴尬的笑笑，走到窗边陪着冷衾凤一道儿看窗外的人。
  窗外什么人都有，五花八门的，这条小吃街似乎有些像个勾栏，临近傍晚，还有许多卖艺的人上了街。
  凤枕鸢看了几个卖艺人的新把戏，又到处看了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
  很快，她就发现冷衾凤的目光好像是一直在盯着某个特定的方位的。顺着冷衾凤的目光看过去，她很快就找到了冷衾凤一直在盯着看的东西。
  一个花楼。
  虽然和客栈隔着一条街，但因为两条街中间的那个小巷子，所以从冷衾凤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个花楼。
  凤枕鸢有点不确定冷衾凤看的是那花楼还是那个小巷子。
  和小吃街与花楼的热闹非凡人潮涌动不同，小巷子虽然身处于其中，却好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与外边的世界格格不入。昏暗，有些狭小，潮湿又阴暗。
  “师父？”凤枕鸢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冷衾凤。
  冷衾凤侧过头又瞥了她一眼。
  凤枕鸢看着冷衾凤那一双透亮却了无生气的眸子，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冷峻如山的人，已经看不见了。
  在他的世界里，无论是外界的一切，还是她凤枕鸢都是灰白的。
  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用感知力感知到的。所以不管他看的方向是哪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正在发生着什么，他全能知道。
  包括他的身前身后和身侧。
  哪怕只是回眸的一眼，对于冷衾凤来说也只是一个动作。不是为了看清她，而是为了让她知道，他有在看着他，他有在听。
  凤枕鸢忽然就知道了，冷衾凤其实没有在看那个花楼也没有在看那个巷子，大千世界本就属于冷衾凤，他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任何东西，全然不取决于眼前有什么。
  在另一种程度上，对于凤枕鸢来说也是一样的。
  “你在看什么？”凤枕鸢小心翼翼地问。
  冷衾凤的脾气一向难以捉摸的很，有时温柔如水，却又总会突然暴怒。这一点哪怕是在他身边陪伴已久的凤枕鸢都不曾摸透的。
  “一只乌鸦。”冷衾凤淡淡道。
  “什么乌鸦？”
  “一只盘旋在星临海上的乌鸦。”冷衾凤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着轮椅离开了窗边。
  凤枕鸢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榻上，呆愣愣的看了冷衾凤好一会，直到他摇着轮椅消失在了屏风后面，这才回过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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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
  萧府内，凤枕鸢一离开，若若便朝着萧鹤止跪了下去。
  眼前的萧鹤止已经恢复了凤枕鸢不在时的样子。连嘴角挂着的微笑都透着丝丝凉意。
  他和冷衾凤是很不同的两种人。
  冷衾凤的气质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那种仿佛站在顶端的冷。冷的惊心动魄。
  而萧鹤止的冷更多的则是一种凉薄，一种看破了红尘的花花公子的凉薄。是属于局外人的清透和孤寂。
  他好似普爱众生，又好似没有心。
  他站在阳光的普照下，一半的侧脸沐浴在光中，另一半只留下一片相对应的阴暗面。
  微微仰起头，打开扇子细细的抚摸了一遍扇面，他方才不急不缓道，“走吧，去把萧琼耳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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