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师父，若是你明日有时间的话，能否在楼外楼一聚？”
  凤枕鸢微抬着眼皮子，作着一副不太经意的样子，随口问道。
  “何事？”
  冷衾凤的目光却落在了凤枕鸢的手指上。
  凤枕鸢一直有个习惯。
  情绪波动和思考时，总喜欢轻轻敲击桌面或是摩挲手中之物。
  她不是真的随口一问。
  相熟的人，只需要一个细节一个眼神，就能够完全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原先……”凤枕鸢说话时，脸上已然换了一副神色。
  燕无归和冷衾凤关系不大好。
  就像冷衾凤也不大看得惯苏千诚。
  大多是因为凤枕鸢。
  凤枕鸢总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所以也总是可以避开让他们三人独处或在他们面前提起其他两人的名字。
  虽然这么做看上去有点像是想要脚踏三条船，但却同样也是一件矛盾事儿。
  不过时间过去这么久，连燕无归本人都快忘了曾经喜欢过凤枕鸢了，冷衾凤也应该差不多不大在意了吧。
  凤枕鸢想着，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原先没想着你会帮我，所以，明日本是约了燕无归的。你或许……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是啊。”冷衾凤淡淡的移开了目光，看向窗外，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一般：“天底下，除了神，又有几个人，几件事是我不知晓的呢。”
  “很累吧。”凤枕鸢也顺着冷衾凤的目光看向窗外，无意识的喃喃道。
  窗外的天空已经昏暗低沉。
  漠国的天，一向黑的早。
  此时已华灯初上。
  “……”冷衾凤似是没听见凤枕鸢的喃喃，回过头来，朝着凤枕鸢挂起笑脸，“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家去吧。明日午时楼外楼天字号，我会准时赴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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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凤枕鸢站在楼外楼的屋檐下，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伸手捻起斗篷，将雨水抖落。
  漠国的天气倒是不多雨，偏旱些。
  今儿的雨却不小。
  常年少雨地方的土地，都不大能很好的吸收水份。
  这一场大雨下来，漠国僵化干硬的土壤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雨水。
  将靴子都打湿。
  凤枕鸢抬头望了一眼天，却不小心被屋檐上滚落的雨水砸了个正着。
  乌云很大。
  这雨，怕是一时半刻下不完。
  只期望明日能雨过天晴吧。
  凤枕鸢转过身来，走进了楼外楼。
  楼外楼虽叫楼，却是个筒子楼。
  当中是有个天井的。
  好像天底下所有顾家开的饭馆，都有这么个特点。
  雨水从一层层天井里的屋檐上落下，形成一道道水帘，倒也有一番滋味。
  今日虽雨，楼外楼的客却不少。
  依旧嘈杂，混杂。
  也是，这样的雨天，最幸福的事儿，不过是喝上一口热乎茶，来一碗炒杏仁，听说书先生谈天说地听上它一整天。
  凤枕鸢曾经有一段日子，便是这么过的。
  很怀念。
  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喜欢雨天的理由。
  漠国还是不大下雨，如果有机会重新选上一个地方，住下来，她一定会选在江州的江南。
  整个十四洲，雨最多也最温柔的地方，青山溪流，美不胜收。
  江州，是她无数梦回中，出现的最多的地方。
  虽未曾久待，却是她最欢喜的水乡。
  摘下帽檐，和掌柜打了招呼，凤枕鸢便不再停留上了顶楼。
  天字号包厢是楼外楼最大的包厢，一间便几乎占满了整个顶楼。
  此时却显得空荡荡的。
  燕无归还没来。
  冷衾凤坐在轮椅上，纯白的纱布蒙着双眼，静静的坐着，就像是一副最美的画。
  凤枕鸢走到冷衾凤身边靠近窗户的地方，落座。
  楼外楼倒不愧是顾家的产业。
  机关制造术倒是哪儿都能派的上用场。
  楼外楼是整个漠国帝都最高的楼，此时站在顶楼，视野自是极为宽广。
  这楼建的高，也建的扎实。
  漠国少雨，干旱，蒸发量也大。
  雨落下来，已然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白雾笼罩在了帝都上方。
  对于凤枕鸢来说也不过近在咫尺。
  乌云压顶。
  却是浅灰色的乌云。
  带来的是沁人心脾的露水。
  “你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枕鸢走到窗边，靠在栏上，探出手去，接住滴落的雨水。
  冷衾凤低笑一声：“受了些伤，不大见得了光。”
  “重么？”
  屋檐上滚落的水珠落在凤枕鸢素白的手臂上，晶莹剔透。
  “神啊，可舍不得我这双眼。”
  冷衾凤轻声道。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马蹄声从遥远的皇城穿来。
  象征着皇室的金黄色映入眼帘。
  凤枕鸢知道，这是燕无归来了。
  收回手，擦净，凤枕鸢施施然再次落座于冷衾凤身边。
  “师父。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们便定居于江州吧。”
  冷衾凤笑。
  “你是喜欢江州的天，江州的雨，江州的吃食，江州的楼，江州的说书先生，还是，江州的人？”
  凤枕鸢笑而不语。
  “我来晚了。”
  燕无归推门而入。
  看到冷衾凤的那一刻，身体明显的僵硬了一下：“师父……？”
  冷衾凤却纹丝未动，只淡淡应了句：“无归，”
  燕无归还不知晓冷衾凤便是星临宮宫主之事，此时还天真的以为冷衾凤只不过是燕霖的师父，漠国的国师罢了。
  心中甚至还在想，凤枕鸢是怎么把冷衾凤寻来的。
  “师父您来了啊，鸢儿已经同你说了那些事儿吧，由您帮忙，倒是轻松简单多了。”
  冷衾凤勾起唇角，却别无其他任何动作。
  燕无归看了一眼凤枕鸢，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凤枕鸢却暗自发笑。
  冷衾凤就是星临宮宫主这件事，还是先别告诉他好了。
  “阿白带来了么？”
  凤枕鸢岔开话题。
  “啊，阿白说想去吃丁记的煎饼果子，方才在玄武街口便一路跑了下去，说在凤府等你。”
  燕无归拉开凤枕鸢旁边的椅子，顺着坐了下来。
  “唔，那我们就开始谈谈明天的计划吧。”
  凤枕鸢望着燕无归笑笑，又朝着冷衾凤笑笑。
  二者均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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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宫宴当日。
  雨还在细细碎碎的下着。
  不过已经不太大了，只是出门仍需打伞。
  今日凤府掌灯极早。
  天还未亮，便已亮如白昼。
  灯光映照在凤枕鸢的眼中，斑斓的如同盛夏。
  凤枕鸢任由丁嬷嬷的手在自己的银发上来回摆弄，伊伊的手在自己的脸上拍按，困得直想睡个回笼觉。
  虽然修炼到如此境界，已然不需睡眠和事物补给，可凤枕鸢偏偏喜欢过常人的生活，衣食住行，缺一不可。
  特别是睡觉……
  凤枕鸢打了个哈欠，伊伊的手一偏，淡红色的胭脂险些抖落到凤枕鸢的眼里。
  惊的丁嬷嬷连声大呼。
  凤枕鸢又打了个哈欠，彻底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待天亮起的时候，雨会不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