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郁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点了点头，扶着她一同前往刚刚兴建的棚屋收容所。
  出乎意料的，这里的病人似乎比沈长歌想象的要多一些，而且幼儿居多，间或几个大人。
  “这可不大好办。”胡太医幽幽地叹了口气，“幼儿用药与成人自是不同，且不说药量药性，这等难点，就是喂药，怕是也要费一番周折。”
  沈长歌心情也有些沉重，胡太医说的不无道理，幼儿用药的药量药性与成人所需都不同，若是有一点差池，只怕就要生出祸端。
  更不要说，幼儿年纪还小，与成人说得通的道理，在幼儿这里统统没用，若是懂事的还好，若是不懂事的，不爱吃药，不是要哄，就是要骗，再不然就是强灌，也不知道要废多少功夫。
  “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陈子郁开解道，“这些幼儿自有他们各自的父母，只要让他们的父母照顾就好了，相信在这一方面，他们还是颇有心得的。”
  然而沈长歌却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成人感染天花会比幼儿更加危险，幼儿与其父母必须分开，由专门的大夫照顾，避免交叉感染。”
  陈子郁皱了皱眉，原本准备反驳，但是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就没再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胡太医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昔日在大长公主还在的时候，这天花就曾肆虐过一次，那时候，大长公主说，若是能找到办法防范，就能让幼儿永远避免患上天花，只不过这药还没找到，大长公主就不见了。”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好像是真的很可惜一样。
  沈长歌想了想，不由得眼前一亮，“这倒是与我想的一起去了。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也有个想法，只是恐怕很难实施，也怕没有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以身犯险。”
  胡太医立刻来了精神，“就算无法施为，沈小姐也不妨一说，让老朽长长见识。”
  沈长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先生可曾听说过，曾患过天花的幼儿，日后就不会再患此病？”
  “是啊。”胡太医皱了皱眉，“的确如此，患过病的幼儿确实比未曾患病的幼儿患病率要低一些。”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只要让幼儿提前患过病，再患病时，就不会再被感染了？”
  胡太医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一旁的陈子郁也是听得稀里糊涂。
  什么叫患过病就不会再感染？难不成她要让健康的孩子也患病不成？
  沈长歌猜到了两人听不懂，就再详细地娓娓道来，“若是天花藏匿于患儿的体内，那等患儿快要痊愈时，这天花也已经结痂，此时的痂便不具备让人感染的能力，但却能作为药材，起到预防的作用。”
  其实这是昔日在没有牛痘的时候用的人痘接种法，需取痘痂二三十粒，研磨成粉，以水和匀，用新棉摊薄片，将其裹住，捏成枣核样，以线栓之，塞入鼻孔内，十二小时取出，七日内发热见痘，就是种痘成功。
  沈长歌将这法子换了个简单易懂的方式告知二人，并且加以解释，“这其实就是当年大长公主在药蛊金方中留下的法子，只不过她离开的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告知陛下，但是我看了书，也知道了这个法子，只是选取痘苗的过程比较繁琐，而且我也不知，南疆百姓是否愿意以他们自己的孩子为试验品，故而没有提过。”
  胡太医缓缓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沈姑娘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识，真是让老朽佩服啊。”
  沈长歌谦虚地笑笑，“先生过奖了，小女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但是，长歌的担心也的确不无道理。”陈子郁适时地插话道，“这事若是放在京城，兴许还好说，无非就是陛下的一道旨意，他们听从与否，都不重要，反正无法反抗，但是这南疆百姓……一向不喜墨国人，即便我们是来替他们治病，他们只怕我们是担忧他们会将京城内传染才来，故而对我们也不大信任，长歌此法虽然可能有效，但若他们以为我们是要害他们，该怎么办？若是他们以为，就连长歌都要跟着墨国人一起害他们，又该怎么办？毕竟这信任好不容易才建立……”
  胡太医沉思了片刻，“要不然……就先在京城中做试验，等到确认此法可行，再拿来南疆不就行了？只不过要保密，最好直接让陛下下旨，免得底下人多问，再生出事端。”
  “对。”陈子郁眸子一沉，“墨国人原本就不喜南疆人，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付出不过是为了南疆百姓，只怕会掀起轩然大波。”
  沈长歌没说话，但心里也有了考量。
  “哎呀，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
  突然，妇人高亢的嗓音打破了三人的沉默，沈长歌反应过来，忙朝着那抱着孩子的妇人而去，“大婶，这是怎么了？”
  “大夫？大夫！您快看看俊生，俊生他这是怎么了！”妇人忍不住垂泪，“我苦命的儿啊，怎么会这样啊……俊生，你要是死了，娘也不活了啊……”
  妇人的哭声让人不禁动容，沈长歌下意识要去检查孩子的情况，陈子郁却将她拦住了，“这里让我和胡太医来吧，你身上还有伤，不适合做这些。”
  沈长歌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子郁，不是说好了，你不会管我的吗？”
  “可我也答应了叶将军，一定要照顾好你啊。”陈子郁忍不住苦笑，“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叶将军要将我们全都缉拿问罪呢。”
  “……”
  沈长歌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罢了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你和胡太医问诊吧，我在一旁看着就是。”
  “不用。”陈子郁冲着门口努了努嘴，“那群医学院的学生们要来了，你还是帮忙去教教他们吧，也能让他们尽快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