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沈长歌胃里的药味差不多散去，叶霆才起身，扶着她缓缓坐起来，转头走向一边，拿起放在托盘上的粥，坐在了沈长歌的床边。
  “来用早膳吧。”
  沈长歌下意识要伸手去接，叶霆却故意将粥拿开了一些，“你手上有伤，不能用力的。”
  说完，便舀起一勺粥，凑到了她的唇边。
  沈长歌嘴唇碰到粥，被烫了一下，缩了回去。
  叶霆没说话，拿起调羹轻轻吹了吹，又再次递到了沈长歌的唇边。
  温度正好，不冷也不热，沈长歌心中隐隐有些甜蜜的感觉，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粥尽数饮下。
  “虽然寡淡了些，但喝点粥，胃里能妥帖些。”
  沈长歌点了点头，叶霆一勺一勺耐心地递到沈长歌嘴边，沈长歌一勺接着一勺的喝下。
  终于喝完了，沈长歌不禁松了口气，胃里温暖的感觉，让她也觉得安心了下来。
  “还要再喝些吗？”
  沈长歌正要回答，忽然又觉得耳边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在楼下？
  “怎么回事？”沈长歌侧耳去听，声音却格外吵嚷，听不出个所以然。
  她便更加疑惑，正起身想要去看，叶霆却将她按住了，“你身上有伤，我下去看看。”
  “还是……还是我去吧。”
  沈长歌不大放心，依然作势要起身，却忽然觉得浑身一痛，险些摔在床上，多亏了叶霆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了，否则刚包扎好的伤口若摔到床上，只怕是要崩裂了。
  “你在这里躺着就好，不要乱动，嗯？”
  叶霆的冷眸中露出些许的关切与严厉。
  沈长歌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叶霆转头，大步流星地走下楼，便看见一群人堵在门口，吵吵嚷嚷着。
  “大夫，您快看看吧！我们家孩子这是怎么了！”
  陈子郁被百姓们团团围起来，医署门前早已经是水泄不通。
  “不要急……大家不要急，慢慢来。”
  任他怎么去说，百姓们也难以停止骚乱。
  “大夫，救救我们家孩子吧……”
  叶霆远远打量过去，只看见陈子郁几乎被百姓围起来了，他不禁也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旁边忧心忡忡地伙计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小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一大早，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都说自家孩子生了怪病。”
  话音落下，叶霆就听见陈子郁一脸无奈地安慰道，“各位不要急！惠民医署是朝廷设立的，一定会所有人一视同仁，不会耽误任何一个人的病情，请你们配合！排好队，一个一个说自家病患的病情好吗？”
  然而那群人早就已经急红了眼，哪里还肯听他的话，一个一个不要命似的往前挤着，“大夫！我家小孩，昨天开始起疹子了，您快给他看看吧！”
  “大夫，先看我家孩子！他昨日发了高热，一见风就咳嗦，脸上身上还有好些脓包！”
  “不！先看我家孩子！我家少爷身份尊贵，哪里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比的！”
  一时间，各种声音纷纷扰扰，不绝于耳，陈子郁气的扯着嗓子大喊，“静一静！听我说！”
  众人的声音这才渐渐平息下来，陈子郁深呼吸了口气，看向面前抱着婴儿的妇人，“你说，怎么回事？”
  得了陈子郁的命令，那女人顿时开始抽泣着说道，“我们家孩子刚满百天，平时身体结实得很，就像小牛犊一样，可昨天晚上突然就开始身上起红点，我一开始没注意，只当是有什么东西咬着了，可谁知道这几天，那红点，就变成了脓包！”
  陈子郁一听心里瞬间一紧，再迅速问过之后的几人，得到的答案，基本上都与此相同，一开始是红点，之后便是脓包，再这样发展下去就会破溃溃烂……
  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陈子郁想不通，这天花虽然是烈性传染疾病，但终究也是有传播时间的，可……可这一次，不过是几日，就蔓延得如此之快！可见这一次的天花要比寻常往日来的都更加猛烈。
  若是控制不得当，过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在整个墨国蔓延。
  陈子郁看向身旁五大三粗的男人，“你也是如此症状吗？”
  那男人是个满身横肉的屠夫，平日里都是赤膊的，难得今天穿了衣裳，可此时穿了衣裳，众人顿时一阵阵皱眉。
  只见他身上起了脓包的地方，早就已经一片鲜血淋漓，哪里还有一块好皮？
  “我是杀猪的，衣裳上经常沾了血和油，但我也没时间换，就一直穿着，偶尔身上也会发痒，所以我也没当回事，可渐渐的，症状就越发严重……”
  屠夫皱了皱眉，下意识地还想挠，只是碍于陈子郁在旁边，便没有动弹，努力压抑着。
  “本来只是一些小红点，但今日起越来越严重，我还头晕得厉害……”屠夫念念叨叨着，“平日里这时候我都该出摊了，可是……可是今天我还没有力气……”
  陈子郁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伙计，伙计立刻会意，做好了防护措施，就要将屠夫桎梏住，然而那屠夫却一脸警惕地望着他们，“你们要干什么？老子这一身横肉可不是白长的！”
  “你不能再回去，必须接受治疗。”陈子郁眉头皱紧了，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
  可屠夫似乎并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反而不耐烦起来。
  “凭什么？”屠夫顿时不悦地喊出声，“我不回去，摊子怎么办？没有摊子赚钱，哪里来的医药费？难不成你们这里白给人医病？”
  陈子郁咬了咬牙说道，“这是天花！”
  “天花？”
  屠夫一脸不明所以，似乎不知道这病是什么，然而此时却又有另一声尖叫响起。
  “啊？！”
  众人里有人听说过，一下子哭了出来，“天啊！我苦命的孩儿啊，你怎么就得了这病？这不是要等死了吗？”
  听到这话，众人更是乱作一团。
  “我……我不想死啊！你们救救我！你们救救我啊！求求你们了，大夫！”
  “我也不想死啊……我家孩儿还那么小，我怎么能放得下他啊……”
  这如何是好？
  陈子郁原本以为还有时间给他们来研究，等到他研究出来了治疗方案再公布消息，反正南疆百姓都在棚屋之中，应该也不会有传染的可能，可谁能猜到……
  谁能猜到……这疾病竟然传播如此之快，就好像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一样！
  陈子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看着眼前哭天抢地的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