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乘风驯龙
作者:
鲶鲶有鱼 更新:2020-12-31 08:48 字数:4853
月风在劈头盖脸的攻势中不断飞奔,奈何他在惊龙眼里只如虫蝇般大小,始终逃不出遮天的攻势覆盖。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一条活生生的龙,心中不免充满奇疑: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龙,他们这样强大为什么却隐匿了行迹?难道真如惊龙所说,在黄帝与蚩尤的天地大战中被杀伐一空,剩下的龙子龙孙太少了;惊龙虽然只有六境修为,化为龙形足以抵挡一国兵将,难道龙族因为在害怕什么躲躲藏藏。
“师弟,”一道苏秦的神念传来,“你不必为龙族困扰,我们鬼谷派与龙族大有渊源。”
“师兄,怎么讲?”月风急忙以神念询问。
“长话短说,我们的祖师爷老子便是龙族。”苏秦继续以神念道。
月风猛地想起云梦上大门外的巨石所刻下的两字“鬼谷”,字中的意境如巨龙矫健活生生在神海翻腾,顿时明白师兄说的是真的。师祖老子刻下的两字,其气势、形象、意境足以说明他是龙族,只是当时他也仅仅由此感受,并没有细想。传说祖师爷出函谷关外从此再无踪影,师祖去哪了,看来只能等这场死斗活下来后再问师兄了。
惊龙的攻势越来越猛,庞大的身躯也离地面越来越近,月风神识早已全部敞开伸展到了三百丈外,一片片的民众正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颤抖着低声祈求,“神龙庇佑!神龙庇佑!让我儿子无灾无病!”“天神显形啦,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去偷隔壁寡妇了。”“龙神、龙神,我媳妇生不出孩子,你保佑我们。”……
“这些人也不怕一个照面就被‘神龙’碾死,还去求他。”月风好笑地想,这时黑色重压而下,扭头见追着自己的长龙已经向下袭来,如一座山压上了头顶。脚下的影越来越黑,龙头状的黑影张开嘴,已经从地面吞掉了他的影子,即将张嘴咬中他肉身。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腥臭从脑后传来,猛地跃起,翻身腾空,顺手抓住两条龙须,转个圈后双脚已经落到了龙头上。他猛扯一阵龙须,坐下来双脚牢牢夹住龙颈子,并不断用扯着龙须的双手捶打龙头。
原来月风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大龙斗法,索性就引得龙近身,趁机跃上龙颈,刚才一番捶打、拉扯全是用驯服野马的法子。他自小常去军中,胆子又大,九岁多便常常帮助驯服野马,那时他个子小但是人也轻,一附上马背任他再野的马也要筋疲力尽,被他驯服。
惊龙感到月风如骑马一样对付自己,又羞又怒,猛地摇头甩尾,可丝毫没有用处。月风如今又身怀上乘轻功比起年幼时训马的本事不知强了几百倍,骑在蛟龙身上更是轻松自如,惊龙越翻腾他越开心,“惊龙,你还不认输,我饶你一死。”他一面说,一面夹紧双脚,一面猛捶蛟龙双角后的一片脑壳。
惊龙发出一阵长嚎,直冲上天,吓得方圆几里的人们颤颤巍巍,他们纷纷站起指点,接着又一个跟一个地跪拜磕头。十里外,修士便能凭借眼力、灵力、听力大约看到高空中有蛟龙如疯癫般在白云间穿梭,龙尾扫动把团团白云打成松软的棉絮,随着其厉声尖啸时而在晴空中响起一声雷鸣。
“快看,有龙!”一名韩国境内的修士对同伴说。“蛟龙现,世道变。”另一人说。“咱们过去瞧瞧吧。”先一人说,两人便往石城附近赶去。另有不少修士见了这样异象也起身前往。
只因这龙毫不遮掩地飞腾嚎叫、不久连韩王也被惊动了。他本在石城外十里巡查与秦国的边界,在碧蓝无尘的天空中隐约可见一条黑鳞金边的龙腾起,他唤来随行的官员吩咐,“快率队去石城,我要亲见真龙。”随性官员答是,满脸喜色说:“恭喜韩王,蛟龙下界,那是垂青大韩,足见大韩国运昌龙,要飞黄腾达啊。”韩王喜怒不定的脸上终于泛起一阵笑,扬起马鞭喊声“驾”,四点马蹄溅起烟尘已经起身去了。
月风只觉骑虎难下,骑在龙身上才知龙可比马凶悍百万倍,此时他与胯下的惊龙已经在三千丈的云端上,他只敢紧闭了双眼,心想我一时兴起忽略了马不会飞,龙会飞。若在平时他早就昏了过去,可这时一放手落下就粉身碎骨,因此挺着一口气只死死拽住龙须,两腿像扎进了龙身般钳住不放。耳边尽是龙吟风啸,闯过云间只觉白蒙蒙如入定境,他一手抱住龙脖子另一手猛捶龙头,心想这龙身长体健足足抵得了上百头野马,只怕折腾几天也不会累,我得尽快想个法子让他放我下来。
岂不知惊龙更苦,他的龙须根部像要断开般发痛,哪知飞得越高扯得越紧,心里渐渐生了惧意。但凡龙族无不以肉身之强健矫美为意,一身修为也尽体现在肉身之上,越是高等龙族的形体越逼近完美真龙,而且龙身极长,身上无一不强韧瑰美,如果真被扯断了两根龙须以后即便能长出来也有损修为。
他被扯得昂起龙首,不断在天空绕圈,脖间的龙骨也被夹得生疼,时不时后脑还被狠狠的敲上一下。“月风!你这算什么,有本事下来。”
“算什么?!死斗!懂不懂死斗?我要跟你拼了,同归于尽!”月风闭着眼,心想反正被你抓到了痛脚,我恐高,摔死前你也别想轻松。
惊龙听了心中一触,心想这小子刚才虽然生气着脑,却也不像现在这样杀气腾腾,我这样被他制住没法挣脱,难不成让他骑一辈子?脑后脖颈处是死角,他的龙爪、与龙嘴也无法碰到,他早就试过各种办法翻腾,想把月风甩下去,一点用处没有,只换来头上、须上、脖上的痛楚。
“你这杂种龙!让你飞——”月风心中既惧,转而更怒,用力扯动龙须,力气之大就是棵人腰粗的树也被他连根拔起了,可手中的龙须却依旧坚固,他像是杠上了一般,他咬牙猛扯一阵后,干脆把一根手臂粗的龙须尾端放在嘴中合齿咬下……
一人一龙在空中互相折磨时,地上的那间酒铺中已经坐满了人,无一不是被异象吸引来的修士。他们议论纷纷,却被空柏止住说:“各位,石城四友在此维护韩境安宁,请大家静声。”
其他人接着吵嚷着,“石城四友又怎么了,我们是来喝酒看龙的,难道他们还能管得着。”
“天上的龙哪来的?”一人问。
梅先生脸上闪过一阵温怒,说,“天上的异象是两方死斗,各位既然要看就该安安静静的,不要吵,也不要出手相帮任何一方。”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踏来,门口走进一人,“梅先生,敢问是哪两位高人要死斗,闹出这么大动静?”
梅兰竹菊四人看清这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韩王!”
“赵石门众弟子见过韩王!”靠门的一桌六人早已站起,躬身行礼。
其余修士没什么门派,也纷纷起身向韩王见礼。
韩王点头算是回礼,众修士纷纷坐回原处。他看过酒铺内众修士,唯有一人安坐,一身素衣芒鞋,在石城四友一桌上座却不理他。他轻轻扫过一眼,便拉着梅兰两人一手,挤着他们那一桌坐下,“大家坐下说吧,我也是来喝酒赏龙的。”此时酒铺的顶盖早就月风刚才引来的狂风被掀开,蓝天白云,黑龙白衣,仰头尽在眼中。
他刚坐下,便向石城四友道:“几位先生,今天好兴致,可是约好了这位高人来赏龙的。能否为我引荐一二。”他说的正是苏秦。
苏秦朝他举举杯,喝上一口,继续抬头看龙。
菊先生便说,“天上斗法的两位,一位王认得,还有一位是苏先生的师弟。”他这么一说不断有人打量苏秦,却想不到天下修士间哪有这号人物,他的师弟又是谁?
“我认得?可我怎么看不出?哪一位施展了术法变出了一头龙?倒有点像惊龙先生的土龙术。我曾见他使过一次至今难忘,想不到还有人更擅长模拟龙形。”
“那不是术法所成,那条龙就是惊龙先生。”菊先生附耳极小声音道。
“什么!”韩王险些站起。
“你对面坐的正是六国相苏秦先生,和惊龙先生死斗的人是他师弟,月风先生。”菊先生依旧小声说。
韩王愣了会站起来,脚下的板凳在木板上蹭得蹭蹭响,他像自言自语道:“六、六国相苏先生!”但这声响已经逃不过在场众修士的耳朵了。邻桌的修士陆续站起,像蚊子样低语片刻,再三垂首偷眼去看苏秦,接着还是赵士门的弟子当先上前:“苏老前辈,赵石门晚辈有眼无珠,特向你老问好。”其余修士也跟着来叩拜。
苏秦仰着头,用酒杯扣一扣桌面。“都坐下看吧,这场斗法可比我难得见到。”
众修士弓着脚坐回原处,韩王似乎突闻噩耗般才缓过神来,也坐下来,虽在抬头看人龙飞腾,但心中却忐忑不安。
韩王闷头喝了两杯酒,眼望天上的忽阴忽晴、霹雳闪现,云层渐渐聚集,飞龙在天上渐渐藏住了身形,他也没工夫去想惊龙怎么化成了龙形,一心几乎全在苏秦当年的作为上。当年秦国不如今日国力更盛,苏秦曾游说当时秦王连横以谋求天下,但老秦王不愿,于是苏秦怒而游说赵国等其余六国合纵抗秦,一时掌控天下风云。如今强秦又起刀兵,韩国远不如以往强盛,七国形势似曾相识,韩王见了曾一己影响六国的苏秦怎能心中安定。
他眼中所见是一场人龙相斗,心中却全是韩国在地图上的属地,韩国地域狭长,紧邻秦国东境界,正处于赵国西南边境处,其腰腹处被幅员辽阔的两国夹住显得薄弱无比,强秦同时接壤韩赵,韩国首当其冲。如果这两年不是秦国挑赵国发难,秦赵两国几次巨战消耗较大,韩国说不定已归入了秦国版图。
“吼——!”一声龙吟响起,天色在四方聚集的乌云笼罩下已经如傍晚后暗沉,闪电划过天空时,可见一条龙影极快的翻腾,但早已瞧不清月风。韩王身为一国之君,也有四境天元境的修为,他将神识放出,天空中只有浓郁的土灵力,像泥潭一样裹住了前伸的神识。一道闪电裂开天空、扎入乌云中,他猛地一惊将神识收回——这道闪电正劈在黑龙脑后——他分明记得斗法的另一人骑在龙头这里。
“苏先生,月风先生他……”韩王欲言又止。
“我师叔敢骑龙当然不怕。”张良说。他虽不知为何,但是却笃信月风不怕。他的师尊苏秦也很放心,月风身上的法袍是件鬼谷子亲手炼制的宝物,抵挡寻常的水火风雷等各种直击都没问题。
韩王见张良虽然瘦弱,但精神饱满,五官端正,竟有三境元婴修为,便问:“这位小先生少年英姿,可是苏先生的亲传弟子?”
苏秦以往门人虽多,却没有一一个弟子,见韩王独具慧眼一眼看出张良的过人之处,点头说:“张良,这位韩王身怀修为,他师父寿节先生当年曾与我有些渊源,你该拜一拜。”接着又观战。
韩王心想苏先生好毒的眼光,我进来才片刻,他连我的师承术法已经看破。他虽不知苏秦如何看出,但心中对当年的六国相苏秦更增敬佩。他的一身术法正是十年前出外狩猎,路遇寿节先生合了眼缘得到秘授,普天之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寿节先生仙去后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人知道了。
张良下拜,韩王迎上去拦住,拉起他衣袖说:“在场的都是修士,没有韩王。”
张良冷冷点点头。
韩王说:“小兄弟,你可是韩国人士?”
张良点点头。
韩王连声说好,目光热诚地望着张良说:“你既有才干为什么不受韩国供奉?”
张良想起父母死因,家中的落魄本想抢白他一顿,但见韩王笑容诚挚,故意调笑说:“刚才险些被惊龙先生压去充军,在下可受不住。”
韩王面露疑惑,空柏便说了张良充军的误会,以及惊龙、月风死斗前的经过。
韩王连向张良躬身,“实在不知本国供奉修士得罪了你,连同贵师叔月风,先请原谅。”
张良见韩王放下国君的架子告罪,心想:“他礼贤下士不像个恶君,何况往夕也不认识我,以前的种种灾祸实在算不到他头上。”心中的新仇旧怨因此便去了八成。
韩王拉着他又细问家中情况,问明后从酒铺外唤进来一名从属官员,吩咐:“这位张良公子家住张家村,修为有成怎么从没听过?”
那从属正是管理石城的官,他支支吾吾一会后,张良说:“我受师尊嘱咐,潜心修行,他自然不知道的。”
韩王便说:“我与张君一见如故,如果早知有你这样人物又怎么会让下官一再冒犯,今天有个请求,你一定不要推拒。”张良请他说。他接着道:“石城本有梅兰竹菊四位高人,但他们常年随我在韩都新郑,因此石城供奉修士一直没人主持,我想请张君受本国供奉,管束石城的七八名供奉修士。”
张良看看苏秦,见师尊点头,便说:“在下自当处理,只怕修为尚浅不能服众。”
韩王也不顾坐满了其他修士,笑道:“我们在这看惊龙现身,除了几位先生大成外只有张君神情安宁、不受惊扰,若不是修为到深处,元神稳固,这番风度可是装不出来的。”
张良明白他说的修为到深处不是指境界高低,而是在每一境中的领悟深浅,他自知虽然境界不高,但每一境修为扎实。他本以为世上只有师尊清楚自己深浅,此时觉得韩王慧眼识珠,心中热了起来。“多谢韩王厚爱,我自然愿意在石城竭尽微薄修为。”
韩王欣喜地吩咐石城主政的官员妥善安排,张良事后便做了韩国石城主事的供奉修士,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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