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她说母女
作者:高柔泽儿      更新:2021-09-03 20:10      字数:2058
  姐姐是大妈的女儿,腊月二十三生的,俗语说“二十三的娘娘,满八的官”。因为生的日子好,全家人都宠着她,自小养成了任性的坏毛病,三四十的人了,还是不改,工作、能力什么都好,用大妈的一句话,“就是脾气不好”。
  姐夫人特好,工作好,工资高,可就是老家兄弟亲戚多,换句话说,就是帮忙的人少,占便宜的人多,为此姐姐的脸没少拉长了。那次就让大妈给碰上了。
  姐夫有一家外地亲戚,每年都来老家走动,每次回去都让姐夫代买车票,名为代买实际每次都不付钱。年年如此,姐姐实在忍不住了,脸拉的再长,也挡不住姐夫去买车票。亲戚走后,姐姐爆发了,“有这样的人吗!一来十几口,吃、住、玩都是咱的,咱没话说,走时车票还得咱搭上,他们可到好,高兴的来,满意的走,这日子让人怎么过!以后别让他们来了。”
  “你小声点,别让妈听见,”姐夫小声说。
  “亲戚在时,怕亲戚听见,俺妈,我怕啥!”大妈在另一间卧室还是听见了,本以为小俩口唠叨两句也就算了。
  第二天早上,姐姐还缠着姐夫嚷嚷,大妈听不下去了,“怎么着!大清早的非得让整个楼都听见,你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人家那头的人呢,啊!我还整天在这住呢,人家说过什么没有!”
  姐姐一看,自己的亲妈冲自己来了,没好气的冲了大妈一句“你不来也没这事,你也走吧!”早饭也没吃,抓了了两个包子摔门就上班去了。
  气的大妈冲着她的背影骂:“少爹管缺娘教的东西!”
  姐夫连忙过来劝大妈,“妈,你别生气,这事说起来也不怪她,两三个月的工资,我也心疼,你说……妈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下班回来就没事了!”
  “哎!”大妈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老大不小了,怎么就不改呢?都怪我,给她宠坏了脾气”。
  姐姐下班了,一开门就喊,“妈,你看华联新进的绿豆糕,你尝尝!”
  大妈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搭理她。姐姐回手挂上包,换上拖鞋,问姐夫“谁让妈生气了?”
  姐夫笑着不吱声。
  “什么时候送我走!你不是赶我走吗?”大妈不冷不热地说。
  “赶你走?我啥时候说过!”姐姐一脸的糊涂“不可能,我还能说那话,是吧?妈,就是赶我自己走也不可能赶你走!”
  姐姐搂着大妈的肩膀又是摇又是晃,只晃的大妈用手指点着她的头笑骂:“一会儿气死人,一会儿又哄死人,你说你,从昨天晚上就给人家闹,今天早上,还不依不饶的,钱咱也花了,闹又闹不回来,闹的自己别扭,人家也难受,这不是花钱买罪吗!”“知道了”,姐姐拉着长腔的撒娇。
  快过年了,大妈回老家来过年,姐夫说,“给妈带上点钱”。
  “给妈钱干什么?东西我都准备全了,妈又不花钱!”姐姐反问。大妈装作什么也没听见。
  “年纪大了,兜里装俩钱心里踏实”姐夫解释。
  “哦!”姐姐从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大妈,“妈,回去后愿意买点啥就买点啥”。
  大妈冷眼看着姐姐“给我钱干啥,我又不花钱,别为了钱再和人家打上三天”。
  姐姐一听,大妈还在揭她的短,嘴一裂,又撒娇了,“行了,人家就这一回,让你给逮着了,你是俺妈?还是他妈!也不知道向着自己的闺女。”
  姐夫在一旁看着只是笑。“向亲难向理,我碰上了就不能不管,我不在的时候别吵吵嚷嚷的,好好过日子”。
  大妈回到了老家,掏出那张百元钞票抖动着给母亲说“她婶子,你看看,那个小死孩子多么‘孬’呀,给我张这么大的,存心不让我花,在咱这个小村,我想换开都难。”
  母亲笑着说。“你可真不知足,人家给你零钱,你就骂人家不舍的给你整的,怕花不了,我帮你花”。
  大妈是八月十六的生日,姐姐走后,大妈把母亲叫了去“她婶子,那个小死孩子又‘烧包’了,忘了吃不饱的时候了,一百块钱买了这么五个‘驴粪蛋子’”。大妈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打开来,里面是四块黑色的月饼,大妈拿了一块递给母亲,“她婶子,尝尝,我也没吃出什么好吃来,一百块钱能买十只鸡”。
  母亲掰了一块,咬了一口“这是孩子一片心,有钱了就吃个名头吧!别人三块钱买一包,咱二十块钱买一块,当然好吃了”。
  后来姐姐买了件皮衣,大妈更纳闷了。当年她奶奶的皮袄毛那么长,可姐姐花了五千块钱买的皮衣,除了领子上有毛,其它地方一根毛也没有,简直就像件褂子,还有那乔蓝不皂的颜色,哪儿值啊!
  大妈死了,姐夫眼泪大把大把的流,姐姐却没有像别的闺女那样扶灵大哭。邻居老奶奶过来劝她“妮呀!你得哇哇大哭才行,不大放悲声,人家会笑话的!”
  姐姐一脸茫然“妈在的时候,我又不是没疼她,只要我见着的都买给她吃了,我又不亏心。再说都快九十的人了,我如果活那么长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人死了,子女是要封鞋的,也就是拿块白布包在鞋的前头,用针缝住,以示重孝。可姐姐穿的是皮鞋,没法用针缝上白布,嫂子便找了一双自己的新布鞋给姐姐穿,姐姐嫌难看,说什么也不穿。邻居老奶奶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生分。”
  晚上别人都睡了,姐姐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爬起来,用笨拙的手把白布一针一针缝在鞋上。
  大妈下葬了,垒起了高高的坟头,姐姐突然趴在坟头上大哭起来,声音很大,很悲。落日的余辉斜斜的照着,西方的天一片血红。坟头的花圈映着如血的夕阳,一阵清风拂过,花圈上的花儿瑟瑟有声,好像大妈的温声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