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研心的去路被张清姗堵得死死的，抬头皱眉，扫了对方一眼，语气冷淡：“你还有什么要说，我听着呢。”
  张清姗夫妇的为人，苏研心并不是不知道。
  当初要不是看在为顾惟妙找工作的份上，她是绝对不会宁愿被羞辱也要找上林家。
  而现在，她是因为丈夫顾明誉在这家医院住院，而林弘杰又是医院院长，张清姗就算对她再不客气，她也得强忍着。
  只听张清姗笑了一声：“研心，你记不记得我们学校这些同事家属，总是隔三差五要聚聚，聊聊天开开眼界。”
  “可是你都好几年没来参加过了，我们还经常提起你呢，不过你家那点事，说来说去也腻味。”
  “现在好了，你已经退休了，大把的闲时间，正好过几天我们这个圈子又要聚个会，要不你也来吧？”
  面对张清姗的邀请，苏研心却直皱眉头。
  学校那些太太们之间的聚会，无非是炫耀自己如何风光得意。
  从前顾明誉还是院长时，每次聚会她都是被邀请的对象，可是自从顾家败了，那些太太们就再也没有邀请过她。
  当然，就算邀请她也不会去，因为她本来就不喜欢那种争风头的场合。
  “恐怕我去不了，最近我很忙。”苏研心委婉拒绝。
  张清姗不由露出嘲讽笑意。
  她就知道苏研心会拒绝，要知道学校那些太太们哪个丈夫不是领导，自己又体面。
  要是苏研心有胆量去，恐怕会被嘲笑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倒是喜闻乐见，只可惜苏研心还知道要脸，那种场合可不是苏研心这种人能去的。
  “我可是诚心邀请你，既然你不领情，那就算——”张清姗借此机会羞辱苏研心，心中挺解气，正打算终止谈话。
  谁知却被顾惟妙打断：“既然张阿姨好心邀请，那我妈妈当然得去，不然拂了张阿姨的面子，岂不是不领情？”
  张清姗顿时愣住了。
  苏研心没答应，顾惟妙反倒替她答应。
  苏研心也愣了一下，接着暗暗扯了下顾惟妙的袖口。
  她根本没想过要跟那些体面的太太们来往，而且那种体面场合，确实不适合她，只会让她感到局促。
  但是顾惟妙却只对苏研心笑了笑，然后转头问张清姗：“麻烦张阿姨把聚会的时间地点告诉我，到时候我妈妈一定到场。”
  张清姗瞅瞅顾惟妙，又瞅瞅苏研心，舌头打了个忍，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提起聚会的事是为了羞辱苏研心，并没有真的邀请苏研心的打算，谁知顾惟妙这小妮子嘴倒挺利索，竟然顺着她的话就答应了。
  既然是她自己开口邀请，这会儿要是再拒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种丢脸的事，张清姗可做不出来。
  她只好讪讪道：“那、那好吧。”
  接着又赶紧清咳一声：“不过我可提醒你，那种场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我们是有规矩的。”
  顾惟妙微笑着说：“那是当然，张阿姨请放心，到时候我妈妈绝对不会坏你们的规矩。”
  张清姗无言以对，只好拉着脸转身走掉，方瑾初瞥了顾惟妙一眼，不敢打招呼，只好赶忙跟在张清姗身后。
  等到张清姗走了以后，苏研心才对顾惟妙轻轻摇头：“你非要妈妈去那种场合，咱们家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她如今的境况，就算去了，也不过是成为那些太太们的笑料，何必非要丢这个脸？
  顾惟妙却握住苏研心的手：“妈，别人瞧不起咱们就算了，难道连你也瞧不起咱们自己家吗？”
  苏研心怔了一下，却听顾惟妙继续说：“虽然爸爸现在已经不是院长，但是在我心目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医术精湛又正直慷慨的好爸爸。”
  “还有你，妈妈永远都是我心里最漂亮最有气质的女人，就算妈妈没有昂贵的首饰衣服，但是跟那些太太们比起来，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苏研心的眼角湿润了。
  顾惟妙说得对，一直以来她确实太看轻自己，看轻这个家。
  顾明誉被人陷害，女儿坐牢，儿子离家，整个顾家垮了，她就总是把自己看得很低，总是仰视别人。
  可是她现在却发现，她错了，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儿，还凭什么抬不起头来，凭什么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妈妈答应你，妈妈会去的。”苏研心轻声说道。
  顾惟妙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她的妈妈虽然柔弱，但是足够坚强，足够勇敢。
  而且，她是绝对不会让妈妈穿得寒酸，被那些刻薄势力的太太们当成笑柄。
  她要借这个机会，让妈妈狠狠压那些官太太们一头，让那些官太太们惊得直掉下巴。
  母女二人相视一笑，手挽着手，肩膀挨在一起，一同朝医院大门外走去。
  二人回到旧家属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天太冷，又是旧街道，外面没几个人影。
  顾惟妙走进大铁门的时候，不经意间朝路边扫了一眼，蓦然发现一辆黑漆宾利，停在路灯暗处，看不太清楚。
  但是顾惟妙却一眼就认出，那辆车就是沈棠舟的。
  沈棠舟来找她了。
  顾惟妙的心骤然“噗通”紧跳起来，脸上隐隐有些发热。
  她刻意挡住苏研心的视线，生怕被苏研心看到沈棠舟的车。
  幸好一直走到公寓楼下，苏研心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异样，顾惟妙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磨磨蹭蹭跟在苏研心身后，想要找个理由去门外转一圈，但是实在找不到好理由，又怕被苏研心瞧出端倪，只好默默跟进屋。
  苏研心去厨房热饭菜，顾惟妙就偷偷溜到阳台上，左顾右盼，但是这个角度实在看不到大铁门外面。
  阳台上北风呼呼，可是顾惟妙的额头却急得冒细汗，心中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道沈棠舟什么时候来的，已经等了多久？
  现在他会不会已经很不耐烦，等不到她找理由下楼，就已经走掉了？
  想到这种可能，顾惟妙又是急迫又是沮丧。
  就在这时，只听苏研心喊了一声：“惟妙，快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