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凉的手指按在我脸上，我愣了半天才吓得一哆嗦，赶紧用膝盖往后挪了几步。
  三皇子收回手，坐回刚才的座位上，说：“你肯不肯信本宫呢？”
  “三殿下让微臣信什么？”眼泪这东西不听话，越擦越多。
  “你信不信本宫能帮你把这事情办成？”
  “什么？！”
  “不信？”三皇子笑道：“起来，上茶！听本宫慢慢跟你说。”
  我赶紧站起身来，扑扑衣裳，给他茶杯里满上茶。他微笑着看着我，说：“刚才说的种种艰难，那都是你孤身一人去做这件事情的下场。不过，你一个人办不成，不代表别人办不成。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办法。”
  “微臣求三殿下给个法子！”我忍不住又跪下了。
  “别哭，起来。”三皇子把刚刚喝干的茶碗放下，说：“续水！本宫既然准备帮你，难道你站着本宫就不说了么。”
  我赶紧站起来倒茶。他连喝了三碗才说：“本宫肯帮你，可你肯不肯听本宫的啊？”
  “听！微臣听！”我连连点头。
  “好！”三皇子说：“那本宫要你做的就是，今天晚上不出去了，收拾了好好睡觉。”
  “啊？！可是……”
  “得听本宫的！今天晚上好好睡觉，明天早上，本宫先去同大哥说话，然后，你去给大哥好好赔罪——但是别多说，就说自己是急火攻心糊涂了。然后，你就好好在这儿呆着，好好听大哥的吩咐，别再牵挂这件事。”
  “就这样？”
  “就这样。”他点点头，说：“就耐心等着。本宫给你保证，五日之内能把这孩子好好地弄到你面前来。你信不信本宫的话？”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三殿下怎么去找他呢？”
  “本宫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笑道：“怎么？又着急了？本宫自然是个行不了路也拿不了刀的废人……”
  “三殿下别这么说！”
  “没什么，说着玩的！”三皇子摸摸嘴角，歪头把刚才看的那本书放回原来的位置，还仔细摆了摆。“本宫自己没有本事去找这个孩子——但是本宫有本事吩咐别人去找，能吩咐很多人。”
  这倒是。
  “所以，本宫就要你安安分分在这里呆着，别操心，别打听。本宫吩咐妥当的人去做这件事。”“你信不信？肯不肯听本宫的？”他揉揉眼睛，微笑着抬头望着我。
  “这……”
  “当然，本宫只是提出来，让你自己想。你不信也可以。”他打了个呵欠，说：“可是，若是你不信，还要照你自己的法子办，这样的话，本宫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帮你收场！你自己想想吧！”
  我前思后想了一番。我不知道他会找什么人去做这件事，也不知道那个人要怎么做这件事，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去，很有可能办不利索。可是，三皇子既然愿意管这个闲事，愿意帮我去找慕斌，为什么不让我过问呢？为什么不能是我和他吩咐的人一起去找？
  然而，他确实说的是让我“别操心，别过问”，只需要等着那孩子被送到我眼前。
  这个选择确实不太好做——要么是一个人去弄得一团糟，要么是什么也不能做。
  “怎样？”他抬头等着我回话。
  还能怎样？还是那个道理——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在这儿就和两位主子彻底闹僵，明天灰溜溜地被官兵押回宫去，我还是没有机会去救慕斌。我决定赌一把，赌那个杂耍班子五天里面不离开临泽——若是过了五天，他找的人没办成这件事，我再想办法。这次欠三皇子这个人情，今后再找机会还吧。我心一横，点点头说：“那微臣就听三殿下的。”
  “说定了？不反悔？都听本宫安排？”他得意地笑了笑。
  “听三殿下的，五日里面不轻举妄动，在这里等着见人。”我也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这就好！”三皇子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一下子蹦起来，急忙忙地说：“说定了就睡觉去！”
  “三殿下不是……”我刚问了一半，赶紧说：“奴婢帮三公子收拾下。”接着上前去理平床单，铺平被子。
  “阿英是问我怎么又要睡觉了？你不跑了，我还耗着干什么？再说，就算要耗着，躺着耗也比坐着耗舒服不是？”三皇子抱着膀，站在旁边看着我手忙脚乱地收拾，自己边说边笑。
  我拽好蚊帐，回头说：“是奴婢愚钝，信口胡说。三殿下快歇下吧，奴婢这就去吹灯。”
  “慢着！”三皇子突然变了脸色，“灯我自己来吹。你先睡下，就睡这里面！”
  “什么？！”因为惊愕，我甚至感觉到久违的袁落风那股力又在心口窝子撞了一下。
  “我睡外边，省着你再琢磨一阵又觉得信不过我，再要往外跑！我得盯着你！”三皇子仍然抱着膀站在那里，说得满脸认真。
  “三公子别这样，这不成体统！”我赶紧后退几步，说：“奴婢也是要脸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了听三殿下的，就绝对不会再反悔。”
  “真的？”
  “真的！”我背过身去，从衣服里面解下贴身那把小匕首来，跪着捧给三皇子，说：“三殿下，您若信不过微臣，就把这个拿去压枕头底下。这样，微臣手头一件兵刃都没有了，不敢再往外跑了！”
  “哦？这倒也是个办法。那本宫就且信你。若是……”
  “若是还敢跑，那微臣就是失心疯了，任凭两位殿下发落！”
  “好。就这样吧。”三皇子叹了口气，拿了这把匕首，去床上躺下了。
  我整理好蚊帐，把屋里的灯火熄了，去自己那个箱子上对着墙躺下。
  折腾了这半天，估计都有二更天了，躺下来也确实觉出有些疲乏。虽然满心里都是李慕斌那张脸，但是我已经得耐着性子等别人给消息了。
  三皇子在那边翻了个身，又惹出一阵咳嗽。
  我回过脸去看那边，他似乎是听见我的动静，忙说：“小咳嗽，没事的。”
  我按他吩咐躺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问我：“阿英，本来说明白就能解决的事情，怎么就是不跟大哥说呢？”
  “奴婢不敢。”
  “唉，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怕他的。”他又翻了个身，说：“睡吧！”
  我也重新朝墙躺着。
  还有一层不能说的缘由。
  是李慕贤自己不肯。她心里也知道，死了的人再冒出来，只会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