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有这种事？”皇后娘娘皱着眉头，问：“是怎么个不合适法儿？”
  我怕惹怒皇后娘娘，当场降罚，没敢直接说她穿来了一件浑身发红光的衣服，还化了个红艳艳的妆，只含含糊糊地说：“微臣实在觉着不大合适，还是换一换为好。”
  皇后迟疑片刻，摇摇头说：“唉，连你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不合适。唉——”
  我低头看着皇后金黄灿烂的裙裾随着她端庄的小步在地面上扫过，等着皇后娘娘给我拿主意。
  “唉——”皇后娘娘又叹了一声，说：“江侍郎刚刚从地方提拔上来，家眷可能是在小地方呆惯了，还不太熟悉辰都的规矩，不知道这样的场面该怎么打扮。这事情也难办——等着她吧，跟皇上、各位嫔妃公主怎么交代？和其他家的小姐怎么交代？凭什么她可以晚来？赐衣服吧，也麻烦。她的身量、皮色、气质，本宫一概不知。若是有个大了小了的，更是让她在人前出丑，更别提她的珠宝器物搭配不搭配了。算了！”
  “娘娘意思是？”
  “算了！”皇后说：“今天办这场七夕会是为了哄愉妃高兴，让卢家姐妹露脸。其他人不过是作陪，少一个没什么。江家女儿初到辰都，想来还有诸多不习惯。若是这样的场合让她局促，本宫反倒好心办坏事了。这样，也别亏待了她，本宫为各位姑娘准备的赏赐如数给她，今天就先让她回家吧。你把那份赏赐领了送过去，去跟姑娘好好说说，让你那里的人辛苦下，送她回家，早去早回。”
  “是，微臣遵命。”虽然我心里有点为江小姐惋惜，但也觉得皇后说得有道理。
  赏赐早用漆托盘一份一份装好了：一个装金银的刺绣锦囊，一串青檀香珠，一个装饰物的精雕木匣，一把湘妃竹骨花鸟折扇。
  我私下里多心地捏了捏锦囊、晃了晃匣子，确定里面不是空的，才愁肠百转地端着往外走。毕竟人家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一早来了，还没进得宫门就要让回去，换谁都觉得挺扫兴的。
  可是，我到底是救了她和她一家人一命。太阳下去，灯火点起来，她那么发着红光坐在那儿，一旦惹怒皇上皇后，连我们鸢英卫也要被连累——那时候谁肯听你解释，说白天阳光下不是这个颜色？
  她说是母亲到辰都之后得的衣料，可能是有人上门庆贺江侍郎升迁为京官送的礼物。不知道是送礼的人跟江家一样糊涂心大，还是刻意想坑他们家。
  唉，就算布料在弱光下发的是紫光青光，那也还有别的麻烦。锦城的贡品绸缎还没到宫里，娘娘公主们还没穿上这能变颜色的“三丝闪缎”。若是被有心之人告上一条“僭越”也够受的。
  外面又来了好几辆马车，这次总共请了十五家官员的适龄女儿，我最好趁着人没有来得更多时候把江小姐弄走。我先到了江家马车旁边，那个叫翠儿的丫鬟脸上都晒出油光了，一见我过来就慌慌张张地要出声。
  “嘘——”我没理会她，而是掀开车帘直接去见了已经快要掉下眼泪来的江家小姐，递上托盘去。“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江小姐好生接着。”
  “谢……谢皇后娘娘，统领大人，我……”
  “今天辛苦江小姐了，下官这就差人送江小姐回家！”我直盯着她，说：“这是娘娘仁慈！”
  她还要辩解什么，大概是看我眼神不让，又讪讪地闭了嘴。
  “江小姐，且听下官一句话。等出了国孝，辰都有的是聚宴同游的机会，进宫陪伴公主们的机会也还会有的，江小姐不必为今天的事情挂怀，只是日后要小心些——衣着首饰也不可大意！”我放下赏赐，对她拱了拱手行礼，说：“下官会对其他人解释是江小姐身子不适。江小姐速速回家吧，替下官问江大人和夫人的好！”
  我放下车帘，示意愣呆呆的翠儿上车，随后揪过负责接送的小姑娘，嘱咐她们到了江家不可失了礼节，也别乱说话。“我给你们专门留饭，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