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那个眼泪汪汪、抬不起头的小尼姑，我们就快马加鞭往行宫里赶，把心慈师太那把老骨头颠得不轻，下车时候晕头转向，别说还记得我教她们的规矩，连门都找不准了。
  即使是行宫的角门，也是琉璃彩绘，贵气逼人。一进宫门，连最为镇定的心严师太都变拘谨了。我带她们到了皇后安排的院落，嘱咐她们不要乱跑，先歇一歇，晚膳皇后招待，自有人来传她们，有什么事情都问管事姑姑。这时候宫女鱼贯端进茶来，吓得一溜姑子全都站了起来。宫女出去了，心严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就板着脸骂其他姑子没见过世面。
  “别拘束，主子面前不失礼就行。各位师太若是不累，不如把经文熟一熟！宫里的娘娘对佛经都是十分了解的。”安顿下这些姑子，我让一个侍卫替我去向皇后回话，自己赶紧跑去找皇上。
  皇上还在前园的蕉荫轩，一个人在看折子，连伺候的内监都撵到门外去站着。大概是折子看得心里烦闷，见我来，皇上就不耐烦地说：“几个姑子而已，接到了不必专门来回。”
  “若只是几个姑子，微臣必定不来打搅皇上。只是出去这一趟，还赶上了别的事情。”我知道皇上也许没有功夫听我讲来龙去脉，就先把庙里找到的那个破布包递了上去。
  大公公里把东西捧到皇上书案上，自己小心翼翼地退到远些的地方站着。
  皇上看了看包里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我，脸色变得无比阴沉。他把布包合上，回头冲着屏风后面说：“珏儿！朕这边有事要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太子从屏风后面端着刚刚研的朱砂墨出来，放在皇上书案上，服服帖帖地行了一礼。“儿臣告退。”他弯着腰倒退了几步才转过身，一转过来脸色就变得无比阴沉。我沉默着给他行了一礼，后退了一步表示让路，心也跟着沉了下去。他最恨的是别人说事瞒着他。
  “你也下去。”
  大公公闻声也退到了门外。
  皇上这才重新打开布包，冷冷问我：“你知道你拿来的是什么吗？”
  玉龙纽子是我自己猜测的，还没有凭据，毕竟我没有机会近看过传国玉玺。我只回答：“微臣认得先帝的藏画印。”
  “亏你认得！”皇上也捏起那枚印章，说：“这些事情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是宫里的东西流到外面，你说你有没有责任？”
  “微臣有。”我其实自己也纳闷，这些东西是怎么出去的。内监出宫的时候都要照例搜身，带个字条也许会疏忽搜不出来，像这个玉龙这样明显的东西不会找不到。
  皇上一件一件拈起布包里的东西看着，沉默了一阵，说：“你先讲怎么找到的吧。”
  “回皇上，微臣去说的那个地藏庵请姑子，发现这座小庙被一伙贼人占了，就顺便抓了起来。庙里姑子说这货贼是弄到了没法出手的东西，不得已才逃到城外占了她们的庙宇藏身，就搜出了这些。”
  “贼呢？”
  “四个在庙里关着，两个在山下村里关着。正是来问皇上的意思，该交给哪位大人去审。”
  “嗯。”皇上迟疑了一下，重新提起笔蘸了墨，写了一封书信，让内监来送了出去。
  蕉荫轩里就剩了我和皇上两个人，天色已经暗了，但是皇上没发话，外面内监也不敢进来点灯。皇上眼睛看着门外，怔怔坐了半晌，声音苍凉地说：“鸢英领啊，你可打起精神来。有人在暗算寡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