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内监偷偷松了一口气。他还斜了我一眼。
  其实这口气松下来，我也有点醒过神儿来了——其实四皇子是回静观阁还是去静思堂玩儿，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何苦非要和他赌这个气，没听我的就不行呢？我把自己当谁了，还真要撩起袍子来给四皇子一顿鞋底是怎么着？
  我确实为“怪罪就怪罪呗”那句话不太高兴——可是四皇子也没说错啊，本来贤妃娘娘要罚下人，关他什么事？
  我这几天是真要疯魔了。
  我们松了口气，四皇子的火气却更上来了，还非要去一趟静思堂不行。出来的宫女急得都跪下了，央求道：“四殿下，奴婢求您了！我们宫里这会儿不方便，真的来不得！”
  四皇子趁着我分神的工夫把手抽出来就往门里跑，愤愤嚷道：“大哥是本宫的大哥，大嫂是本宫的大嫂！用你一个奴婢管本宫来得来不得？！”
  “哎，四殿下！就是山野农家，也没有人家家里不方便还硬要去的！”我赶紧追上去。
  “不用你们这些贱人管！”四皇子一下子蹦过了门槛。我也顾不得礼数了，只想赶紧把四皇子拦回来。不想刚要迈过门槛，被提书箱的小内监拖了一把。他苦着脸小声提醒道：“统领，四殿下实在要进去就进去吧，太子殿下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咱们当奴才的犯不着。”
  说这句话的工夫，四皇子已经绕过了影壁。我赶紧摆脱开小内监，跟进门去，伸手扯住了正往前跑的四皇子衣服后背。
  太子和太子妃正在院中争吵。
  我们两个人一从影壁后面露出来，吵架声戛然而止。
  院子里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东西，四皇子看见这架势也吓愣了，傻傻站在原地，我一时也像是被满院子的戾气镇住了一般，也忘了松手，也忘了直腰，就那样傻在了那儿。
  我当是怎么个不方便，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方便。
  太子妃本来吵架吵得眼里含泪，面色涨红，看见我们闯进来赶紧背过身去整理妆容。太子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最终重重咽了口唾沫，顶着一脑门子暴突的青筋抬腿向外走。
  “大……大哥……”刚刚缓过神来的四皇子不知所措地说了一句。太子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大步从我们旁边擦过，一阵风出去了。
  “太子妃娘娘，是微臣没看好四殿下！是微臣冒昧了！娘娘恕罪！四殿下，咱们赶紧回去！”我趁着这会儿工夫赶紧把四皇子弄出了静思堂。四皇子也没再别扭，乖乖回了自己的地方。
  从静观阁出来，我忍不住在巷道里迟疑了一阵。
  太子和太子妃看样子是吵了一大架啊。从太子这边算，我就不该出现在静思堂，就该当没看见这回事。从太子妃这边算，她一直对我另眼相看，关照有加。我都撞见了，似乎该去看看她。
  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是论公还是论私啊？
  在墙角探头探脑站了一会儿，我就明白了，之所以会纠结这件事，是因为我心里是想过去的。
  太子不知道去了哪儿，也不知道几时回来。我提心吊胆地往那边挪了几步，心里又直打鼓。正在这里鬼鬼祟祟地不敢再往前走的时候，静思堂的宫女出来了。她直接冲我走过来，说：“我们娘娘叫统领进去问话。”
  “这……”心里藏的鬼一下子大白天下，这个鬼反而往后缩了起来。她来传我进去，我倒更拔不动腿了。
  “娘娘有事情要好好问问统领！”她的语气也十分不客气，板着脸转过身啪塔啪塔回去了。
  “是。”我赶紧跟上。
  静思堂院子里蹲了一地宫人，在小心捡着打翻在地的东西，像是些晾晒着的药材或是佐料。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挪进去，生怕踩了什么。
  屋子里面也不太平，但是太子妃没让人收拾，自己坐在厢房椅子上等着我。
  我进屋小心翼翼地刚说了一声：“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她就猛地转过脸来，喝道：“跪下！”
  我过去从没见过她发怒的样子，赶紧跪下来请罪，说自己没看住四皇子。
  “闭嘴！本宫问的不是这个！”
  我心下一惊。过去，太子妃在没人的地方跟我说话从不用“本宫”的，今天是生了大气了。我乖乖趴着等着挨骂，她却拿手帕掩着脸哭了。
  也是，当着外人，她哭不得，再气再委屈也要端着。我略微放了些心，这些日子，讨厌我的人实在太多了。太子妃，还是没把我当“外人”的。
  “娘娘……”
  她抹了抹眼角，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指着旁边地上，说：“你去认一认，这可是你前几天亲手给我送来的？”
  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里躺着一个玉色缎子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