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儿！”愉妃委屈地叫了一声，急急迈步过来拨开我们，上前拉住二皇子，几乎带着眼泪说：“琮儿，你看！这群混账奴才竟然要抄母妃的赤荣宫了！叫我和你妹妹颜面还往哪里搁？”
  “母妃莫怕！有儿臣在，我看哪个敢在这儿撒野！”二皇子拍了拍愉妃的手腕，大步走到正殿椅子前，一手护着抱着半个大橘子傻站了半天的三公主，一手握着剑柄，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们，喝道：“谁给你们这些贱人的胆子？敢在我母妃宫里明火执仗地乱闯乱翻？！要是不赶紧给我滚，当心……”
  “回二殿下！臣等是奉皇上旨意检查后宫各处，并非刻意冒犯愉妃娘娘和三公主！”三七再次亮出了那枚令牌，说：“近来后宫乱象频出，还请二殿下让臣等搜查，好证明娘娘清白，与这些事情无关！”
  “本宫要是不许呢？”二皇子往前走了一步，紧紧握着剑柄，额角青筋暴凸。
  “微臣是奉皇上旨意前来搜查！后宫安定是微臣的头等要事，即使冒犯娘娘和二殿下也要搜查！”因为情绪激动，三七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若是二殿下执意动武，微臣只有拔剑相向！”
  看见两边相持不下，我立刻回身在愉妃面前跪下，高声说：“恳求娘娘感念二殿下孝心，带公主殿下前往菡萏宫沐浴，不要让二殿下背上抗旨罪名！”
  愉妃像是突然醒悟过来，脸色骤然一变，慌张地看了看我又看看她的爱子。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母妃什么时候由得你们这些贱人摆布？！本宫再说一遍，赶紧都给我滚出赤荣宫！”二皇子已经按捺不住，“刷”地亮出了宝剑。“敢动手的先过本宫这一关！来啊！”
  三七高捧着令牌跪在二皇子面前，说：“臣等是奉旨搜宫，不是寻衅滋事，请二殿下不要冲动……”
  “我不信这破牌子！”二皇子大吼一声，一脚把三七踢翻在地。三七一声惨叫，令牌飞了出去。二皇子上前捡起来就要摔。
  “琮儿不可！”愉妃终于想明白了孰轻孰重，上前两步说：“琮儿，好了，教训她们几句，母妃的气已经消了，既然是奉旨，就让她们搜去吧，能有什么办法？琮儿，听母妃的话，把剑收了，啊！”
  “奉的什么旨？！有本事拿来啊！”二皇子到底是把令牌摔在了地上，扬着手里的剑，脸红脖子粗地吼着。三七赶紧爬过去把令牌捡了起来。
  “拿出来，你奉的哪门子旨来欺负我母妃和妹妹，给本宫拿出来！”二皇子跟过去一把攥住了三七头盔顶上的翎毛。
  “圣旨到——”内监特有的尖锐高声从外面传来，划破了这一室的剑拔弩张。
  二皇子闻声愣在了那里，愉妃赶紧冲过去夺下他手里的宝剑扔在椅子后面，拉他跪下接旨。
  “……近来宫中逾规越矩之事频出，此风不可不煞。特派鸢英卫搜查各宫，务必将涉事宫人全部查出，任何人不得拦阻。朕念赤荣宫愉妃有孕在身，行走不便，赐轿抬往菡萏宫……”黄绢上的内容被内监抑扬顿挫地念出来，念到最后一句“钦此”，二皇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垂头丧气，还是愉妃暗暗掐了一把才记得说“接旨”。
  “愉妃娘娘，三公主，请吧！”内监侧身抬手指向宫门。
  “有劳公公引路！”愉妃被二皇子搀着缓缓站起来，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姿态，拉起三公主的小手，一步步走向外面。我们两个赶紧跟上。
  “二殿下，青虬院也正在抄着呢！不回去盯着点儿？”内监阴冷的腔调从背后传来，在二皇子面去说话还这么有底气，应该是出入龙乾宫伺候在皇上左右的人。
  二皇子白了他一眼，宝剑也没有捡，一甩袖子走了。
  天色已经黑透，只剩西边一痕血红，抬轿的小内监小心翼翼地走着。
  “刚才皇兄吓死玲儿了。”三公主在轿帘后面娇声说。
  “玲儿莫怕，都过去了。”
  “母妃，玲儿昨日不是刚刚洗过澡么？父皇为何还非要玲儿这会去沐浴？”
  “玲儿，菡萏宫不一样，你都没去过！这是你父皇的赏赐，去一次很难得。”
  “是因为母妃让父皇高兴才赏的么？”
  “是。”
  “去菡萏宫沐浴有什么不一样？”
  “玲儿去了就知道了。”
  “嘿嘿，皇兄还是不爱洗澡，听见洗澡就气成这样！”
  “嗯，玲儿是女孩子，要每天干净净香喷喷的，不要学皇兄！”
  愉妃显然在强忍着内心的起伏，安抚着不谙世事的三公主。我在外面听得鼻子有些发酸。皇上不是只下令搜查赤荣宫，自然也不仅仅给愉妃母女赐了菡萏宫沐浴。菡萏宫里有大大小小多个汤池，却只属皇上一人。嫔妃只有入宫承宠的第一夜和特别重要的大祭之前可以在这里沐浴。其他时候，哪怕是太后，也只有皇上单独下令才能进入。今天皇上用这份来得多余的荣耀来安抚被搜宫的妃嫔们，其实是授意我们连各位娘娘、公主的贴身衣物首饰都要检查。
  许久不开门的菡萏宫飘出的温湿药香弥漫了半个御花园，甚至盖过了太液池的泥臭。
  三公主一进门就高兴起来，连声说：“好漂亮！”我过去也没进过菡萏宫，便跟着她的声音上下看了看。
  皇上专用的金龙盘绕的装饰的汤池位置最高，热水从那里瀑布一般哗哗流进其他汤池。女眷们用的圆形汤池大大小小、高高低低排列在下面，边沿都砌成了莲花瓣的形状，远看像是那条龙飞翔在一片葱郁莲池之上。已经有人在沐浴的汤池周围支起了粉纱的帐幔，在氤氲的雾气中像是一朵朵包藏芬芳的娇艳花苞。
  “老奴给愉妃娘娘、三公主请安！娘娘和公主这边请！上面的地方水好！”菡萏宫的管事嬷嬷迎上来。几个姑姑见状，手脚麻利地在一个汤池旁边支起拱形的支架。
  我等赶紧止步，等着愉妃和三公主沿着铺着青毯的台阶上去，走进粉纱帐幔。管事嬷嬷一点头，我们就悄声上前，仔细检查娘娘和公主的衣裙荷包钗环。
  没有什么异样，我们向嬷嬷点了个头，退了出去。她再把两堆衣服小心地叠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