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盯着莫木鱼的眼睛，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冷着脸逐字说道，“你不做也得做，这件事老衲为主你为辅，由不得你。纵使你再不乐意，老衲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你心甘情愿陪老衲做。”
  说话间，忘年手中凭空多出了一粒药丸，像一坨搓圆的鼻屎，他屈指一弹，手中的丹药不偏不倚射到了莫木鱼嘴里。
  “强扭的瓜不甜，老和尚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药丸入喉，莫木鱼干咳了一声，他愠怒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忘年笑道，“甜不甜是你的事，老衲可管不了。那是一颗毒药，如果你不乖乖听话，老老实实陪老衲去做，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莫木鱼修为被封印了，暂时感觉不到毒药的药力，目前他面临着两个选择，保菊还是保命。菊，他所欲也。命，亦他所欲也。奈何二者不可兼得。
  一时莫木鱼愁绪万千，暗道，佐天佑啊佐天佑，你要是真让我被这个老和尚夺了身子清白，你老婆杨春芽的往生之人罗小石我就娶定了。你让我搞断袖，我给你带绿帽，这笔买卖谁赚谁亏还不一定，谁怕谁啊。
  想到这一点，莫木鱼一身轻松，颇为悲壮道，“你到底是谁？告诉我，也让我知道我的肉体出卖给了谁。佐天佑往生的记忆都托付给了你，想来你是佐天佑极为信任的人。以我与佐天佑的交情，如了老婆没共享之外，他撒尿我帮他扶过老二，我撒尿他也帮我扶过老二，就凭这种关系，我不可能认不出你。”
  忘年叹息一声道，“岁月催人老，物是人非啊，再加上老衲这些年重修少年相，将自己原本的容貌修得面目全非，木鱼，你认不出老衲，老衲不怪你。不过，不管你是铁钢，还是木鱼，老衲在人海中一眼就认出了你。”
  莫木鱼静下心来细想，听这老和尚几番言词和语气，倒是很有可能是他与佐天佑的某位故人，但他与佐天佑的取向都没问题，曾经的故人中也没有哪个的嗜好是搞断袖，难道是在近几十年中腐烂了，变质了，才会有这种嗜好？
  莫木鱼纳闷道，“你想必是某位故人吧，你连故人都下得了手？”
  忘年呵呵笑道，“这种事，老衲唯有对你下手才行，其他人老衲都看不上。”
  莫木鱼无奈道，“既然是故人，你就应该知道我莫木鱼出手阔绰，你要是寂寞，我给你包几座青楼，供你一人玩乐也不成问题，你又何必沉迷与世俗不容的此道，还要将我也带上此道。”
  “包青楼的事日后再说。还是先让你知道老衲是谁，也好让你对老衲丢掉防备戒心。”忘年摆着手笑道，同时手中多出了一块黑铁牌子。
  单看黑铁材质，莫木鱼就知道那是北莽王府军机处的密谍的身份牌，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是北莽王府军机处的一位密谍。
  “这是老衲的身份牌，老衲有好多年没有将它拿出来示人了，今日终于又让它重见天日，铁钢，你看看老衲是谁。”忘年笑着将黑铁牌子塞到了莫木鱼手里。
  莫木鱼定睛一看手中的黑铁牌，只见其上刻着十个大字，“军机处南州分处总瓢把子。”
  莫木鱼在北莽王府坐镇了两年余，对军机处多少有些了解，因为北莽王府身负抵御妖道南侵的职责，需要调度中州、耳州江湖，更要打探妖道动机，所以军机处的密谍主要分布在北州，中州和耳州。南州相隔太远几乎没有派遣密谍，所以即便这个老和尚是军机处南州分处总瓢把子，十有八九也是个光杆司令，可以说是个笑话。
  莫木鱼笑道，“佐天佑派你去南州打探什么？”
  忘年腰杆挺得笔直如实说道，“他知他将往生，让老衲去南州佛门探查，如何让他往生之后能恢复前程记忆，幸不辱命，老衲完成了这个任务，如今，只等你与老衲走一遭南州佛门的东阿山，这件事就能大功告成，让他的往生之人恢复记忆。”
  闻言，莫木鱼面红耳赤，这个误会真是羞死人了，他还以为忘年是要他与之搞一场轰轰烈烈的断袖之情，才能换回佐天佑的记忆，哪知忘年竟然只是要他与之走一遭东阿山。
  莫木鱼长吁了一口气，这老和尚应该没有龙阳之好吧？
  他回想了一番认识忘年后，忘年总是想方设法要将他带回东阿山，原来目的在此。
  莫木鱼将黑铁牌翻到了另一面，黑铁牌一面会刻着密谍的职务，一面会刻着密谍的名字。另一面上刻着两个字，红尘。
  莫木鱼惊呼出了声，盯着忘年仔仔细细看了半响才难以置信道，“你是红尘和尚？”
  忘年笑吟吟道，“老衲当然是红尘和尚，木鱼，你让老衲好等啊，这些年，老衲一直在等你，万幸，老衲终于等到了你。”
  莫木鱼打量着面前的老和尚，方才他怎么看都觉得猥琐卑鄙的老脸，这一刻他再看，怎么看都觉得坦荡如风。
  这一刻，他也才明白，为何忘年逼着他搓背，逼着他抹油，为何会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苍天饶过谁。
  红尘和尚会搞断袖，莫木鱼打死都不会相信，回想起先前对面前这位老和尚的误会，莫木鱼一时尴尬至极，好在，红尘和尚貌似并不知道他误会了。
  莫木鱼走上前去，伸开双手，将红尘和尚拥入了怀中。
  这一刻，他没有恶心反胃，只有故人重逢的开怀喜悦。
  他将红尘和尚抱得很紧，下巴耷在红尘和尚肩上，爽朗笑道，“没想到，当年脸黑如谈，满面麻子的少年和尚，如今老成了这幅模样。红尘，别怪我，第一眼没有认出你。”
  红尘原本并不叫红尘，而是叫鸿程，是莫木鱼最难以忘怀的三位身体残缺的故人之一。
  五州江湖，莫木鱼并非是主角，有他没他，江湖依然是江湖。
  每个人都在仗剑江湖，演绎着自身传奇，无奈，悲苦，热血，情仇……一切一切，最终都会沉没在江湖中，半点水花都激不起，偶尔会有几笔，会被人记起，会被人提及。
  在天山险脉上，身死、身残的江湖人不计其数，莫木鱼埋葬过很多白骨残尸，也将很多身体残缺，不能再征战的江湖人送出北庭城，但他只记住了三位身残之人。
  第一位是身无禀赋，背着一柄黄金巨剑闯上天山险脉的潘复来，为了救一位孩童，最终在身上割下了二十一块肉，融掉了背上的黄金剑。
  第二位是与他只有过三面之缘，为了他入了北庭城，为了他上了天山险脉，最后在一次与妖厮杀中，断了一条腿，离开北莽地时什么都不要，只带走他一副画像的谷如花。
  第三位便就是志向远大，一心要将北州妖道无尽精怪妖物都度化，让精怪不再凶残，令妖物不再嗜血，能与人道和平共生，哪知刚入了北州，为了救一只小妖，就自切了半颗心的鸿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