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去狱中把成王接出来，”他神色镇静地吩咐道，“不要声张，把人送进宫里看管起来即可。”
  随从应诺，转身离去。
  陆晟稳了稳心神，步入殿中。
  往常龙涎香弥漫的宫殿如今只剩下浓浓的汤药味，陆晟缓步走到龙榻旁，轻轻拍了拍正坐在床边的蒋皇后的肩膀。
  “母后先回去歇会吧，这有儿臣呢。”
  蒋皇后已经熬了两天，如今眼下一片淡青色，看着憔悴极了。
  她看了看神情关切的陆晟，轻轻摇了摇头。
  “本宫去外间待会，你们父子俩说说话吧。”
  说完，蒋皇后看了皇上一眼，就起身出了屋子。
  陆晟坐在床边，握住了皇上微微颤抖的手。
  “晟儿，你来了，”皇上半靠在床上，脸上带了些笑意，“别为难太医院的老头子们了，他们为了给朕续命，头发都想掉了一半，看着怪吓人的。”
  他笑着笑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真是老了，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的。”皇上浑浊的眼中涌上一层雾气，“晟儿，朕亏欠你良多……你可怪朕？”
  陆晟看着老人花白的鬓发，强忍着眼泪笑了笑，道，“父皇一直待儿臣极好，儿臣怎么会怪父皇？”
  “朕不止对不起你……朕也对不起你的娘亲，”皇上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种模糊的怀念来，“我认识你娘时，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本来和人定了亲的，是我喜爱她娇俏可人，非要把她纳入宫中……”
  皇上甚至忘了自称朕，他沉浸在与夏念的点滴回忆之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她年纪小，心思又单纯，我是真心喜爱她……”
  “可我没能护住她……我甚至没来得及让她见见我们的孩子……”
  “她那么想有个孩子……”
  “我或许是个好皇上，但却从不是个好丈夫……”
  “念儿她得知你现在这般优秀，肯定也很欣慰吧？”
  “快了，念儿，我就快去寻你了，你莫急……等等我可好……”
  皇上的脸上盈满了笑意，似乎是真的看见了那年笑靥如花的清秀女子。
  看见她站在湖边，一身嫩黄的春装，声音清脆地问自己：
  雨天船家少，公子可愿来搭我的船？
  陆晟听着皇上念着自己的母亲，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个娘亲，他问太后，问父皇，问身边一切能问的人，母亲去哪了？
  为什么别人都有母亲，我却没有？
  他不是没有怨过。
  但他现在明白了，对于母亲的离去，最痛苦的，其实是这个看似谁都不在乎的君主。
  原来，他是那样喜爱她。
  谁的命里，能逃开这样一个劫难呢？
  “朕没什么好交代的，朕信你能挑起这个担子，”皇上扭头注视着丰神俊朗的青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你二哥做过什么，朕都知道，该如何处置他，朕也全交给你做主，朕相信你的判断。”
  “儿臣已经派人去接二哥了，您如果想见他，随时都可以叫他来，”陆晟稳了稳心神，道，“父皇放心，儿臣……会留他一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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