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个横死的妇人出殡，所以还是很“低调”的。
  二公子在前面撒着纸钱，独孤九捧着灵位走在后面，再后面就是一辆牛车拉着棺木，四个穿着麻衣系白布带的家仆……
  简单送葬队伍经过日月酒楼楼下时，二楼的窗口探出不少看热闹的人。
  “头回听说一个妇道人家的丧事办得这么大张旗鼓，哪个不是在家里停几天，然后便拉着牛车埋了的，又不是七老八十阳寿尽了要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街过巷。”有个男人摇着头嗤笑道。
  坐在紧时面那桌靠窗的四个客人也探头看着楼下，特别是瘦小的男子大半个身子都快挂在窗外了。
  “富宝儿，你坐好。”戴着黑色面具遮面的公子爷有些不满地低喝着瘦小男子的不当之举。
  名叫富宝儿的少年撇撇嘴，把屁股放到椅子上，却还是伸长脖子看着已经走远的送葬队伍。
  “那副棺材里躺的……是谁？”富宝儿啃着香喷喷的糕点小声问道。
  “当然是陈金宝……”胖胖的布料店付掌柜敲着扇骨漫不经心的答道。
  “扑！”富宝儿将嘴里的糕点屑毫不留情面的全数扑到付掌柜脸上和身上，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不悦。
  付掌柜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掉脸上的饼糕屑，又轻轻掸掸身上的衣服，最后将扇子啪的一下打开扇着凉风，“真是可惜啊，年方二十一便得了怪病死了……”
  “宝儿！”三公子的脸色一沉，因为他看到金宝含了一口茶水正准备向付掌柜喷去，及时的制止了她这种幼稚的行为。
  付掌柜得意地向金宝——如今的富宝儿挑挑眉，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欠揍模样。
  金宝高高的嘟起嘴把头又转向窗外，却看到繁华依旧的街道上早已恢复了热闹，先前被撒下的黄色纸钱在行人的脚下被踩来踩去。一股冲动涌上心头，金宝起身朝楼下跑去。
  “宝儿！”三公子起身追出去，经过付掌柜身侧时压低声音警告道，“不要再惹她！”
  看着一身黑衣的三公子飞奔下楼追自己的小媳妇去了，付掌柜咧嘴笑起来。
  肖掌柜也禁不住微笑起来，“老付，你还是这么爱捉弄夫人，现在的大掌柜可不是以前的大掌柜了，你小心吃苦头。”到时候可别说他这个老友没有提醒这位胖仁兄。
  **
  出了长安城不远的效外有一座无名的小山，山上立着一些长安城里百姓们亲人的坟头，这里位置不错，距离长安城还近，所以一般长安城里百姓发丧下葬不能埋在城内的，就都埋在城外这座山头上了。
  放棺木的坑是早就挖好的，只要把棺材顺下去填土就行了。
  独孤九有些紧张，抱着灵位的他不时贼眉鼠眼的向山下偷看，倒是一旁看着随行的仆人将棺木放进墓坑，又慢慢填土的二公子显得镇定许多。
  “小九，你心虚的太明显了。”二公子启唇模糊的提醒独孤九不要太紧张。
  装作擦眼泪，实则是擦额头上汗水的独孤九哂然道：“我……我是怕他们突然出现要验尸。”停尸办丧的这几天李林甫和武惠妃没有任何动静，虽然李林甫说要来开棺验尸，证明金宝是真的死掉了，但却迟迟未见他们真的来验证，难道是想在下葬这天出手吗？
  “不用怕。”三公子看着就快要填平的墓坑，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
  直到墓碑立好了，李林甫等人也没出现，独孤九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下一轮的担心又出现了，“富爷，他们不会半夜来刨坟吧？”
  二公子斜睨了一眼独孤九，赞许道：“想不到你挺聪明，今晚我们就守在这儿看好戏。”二公子拍拍独孤九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其实是低语，“如果他们真来的话……”
  独孤九毛骨悚然的看了看周围的坟头儿，怕怕地说：“晚上……我可不可以不来？”吓死人了。
  “当然不行。”看着仆人用锹拍实隆起的坟土后，所有的人便又赶着牛车往长安城里赶。
  **
  “那里面是谁？”金宝好奇的缠着二公子追问，恢复成女装的她不安分的坐在椅子摇头晃脑。
  “金宝，你别乱动！”正往金宝脸上扑着白粉的肖掌柜无奈地说，“你这样动来动去我都化不好了。”
  金宝拿起手边的铜镜一照，吓得把眼睛闭上不敢再看第二眼。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白粉，感觉都发青了一般，用炭棒描画得又细又黑的眉毛浮在白粉上，还有红得过分的樱唇……配上她这身白衣和披散的长发，怎么看都像是女鬼。
  二公子和三公子站在一起低声商量着什么，两人一同看向金宝，都对她这个女鬼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低头嘀嘀咕咕起来。
  坐在椅子上百般无聊的金宝拿出绣线又开始绣三公子那件在成衣铺子里买的黑衣，没想到他穿着正合身，不用改了，可金宝觉得太素净了，便在衣襟和袖口绣些金线。
  “金宝，我们走吧。”二公子上前对金宝说。
  放下手中的针线，金宝看了看一旁除去面具的三公子问道：“相公不去吗？”
  “我今晚回富家。”三公子拉开身上青衫的衣襟露出里面的麻衣，怪不得觉得他肿肿的、怪怪的。
  二公子像肖掌柜要了一件男子的厚衣披在金宝的身上，“走吧，夜里比较冷，你先套着这件衣服。”
  戴着纱帽的金宝和二公子来到了玉器铺子的后门，那停着一辆马车，一身黑衣的独孤九又把自己抹成了黑炭脸儿坐在上面。
  二公子掀开车上的暗箱板儿，露出一个空间，拍拍金宝的肩膀道，“金宝，委屈你在出城前先躺在暗格里。”
  金宝点点头，摘下纱帽在二公子的扶持下钻进了暗箱躺好，并向看着她的独孤九挥挥手，“小九。”
  如果不是有黑炭灰遮着，独孤九的脸一定惨白得吓死人，金宝的女鬼妆实在是太震憾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有这个计划，他的心脏都能直接从嘴里跳出来做道菜！
  在车上扔上几块上好的木料，二公子戴上面具坐上马车，与独孤九一同驾车向城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