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灭八歧邪神的事项，始终处于三教第一优先级。只因斗姆、问奈何意向不明，使得儒道释不敢轻忽妄动，近来才未有太大动作。
  不过，斗姆的存在，实质替三教争取了反应的空间。而继续拖延下去，却是多留给八歧邪神布置的时间。圣无殛既怀抱莫大决心登门，自与皇儒等人讨论妥当，有了后续排布。
  所以，面对斗姆的问询，道皇稍一思索也未隐瞒，直言整顿好正道力量，便准备与八歧邪神一决雌雄。
  届时，圣无殛甚至恳求斗姆，照看靖宇宗源动向。而在那之前，他也准备就日前商议，先以应无骞试探问奈何。
  “攘外必先安内……吗？假如这个时候三教内讧，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送走了道皇圣无殛，闻人然此刻十分不能理解，道皇这样做的意图。至少目前来看，灵霄烛幽与问奈何尚未不利苍生，彼此保持距离联盟协作，才该是当下应有之义。算应无骞的旧账，带不来什么实质利益。
  一念及此，闻人然补充反问：“再说了，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不显得荒诞无稽吗？”
  “除了我，谁又能牵制问奈何？”
  自顾自坐了回去背靠天宪，斗姆不以为怪道：“或许，他们只是顺水推舟。我倒是比较意外，你居然不清楚三教什么时候动手？”
  “这几天我都在外面。”
  闻人然随口应付了一声，脑中灵光一现说：“投其所好，他们不放心靖宇宗源，所以拿审判应无骞当借口，专程吸引你过去？”
  “应无骞当初的反水，显得太过虚伪。我不否认对江湖武林怎样判罚一直很有了解的兴致。”
  当是想到了一些欲界时期的趣事，斗姆轻笑似嘲，“正道门派一直看不起世俗衙门，他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煽动内讧，严刑杀自己人倒很有一手。”
  “没有成熟的体系，人制的缺点会无限放大，整顿也的确是必须。”
  说着接过雪鸦送来的金瓯近况报告，闻人然低头大致浏览了一遍，然后将厚厚一叠纸放在一旁：“你最近让念曦做了不少事。”
  “铸币发行权一定得收回。”
  “铸币……这事倒是应该去做。”
  苦境经济从未有过健全的时日。像在金瓯地界，一两银足够买成百上千的馒头。换到外界不同大门派、小王朝治下，却要大打折扣。而若再换算到小地方，甚至几十两银子只能买一个馒头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更过分的是，有时候客人嫌馒头贵，还会被山野茶摊反呛“穷鬼，爱买不买”，着实乱得一塌糊涂。
  虽然有些夸大其词，天迹私下开设，所谓中原最畅销的烤肠摊、客栈连锁，每年收益居然也只能用来照顾一群孤儿院的孤儿。
  可见这种扭曲的现状下，谈发展进步纯属空谈，完全没有空间嘛！
  不过，闻人然曾经有像斗姆这么想，却从未付诸于行动。因为他十分清楚，货币发行权简直是“社稷神器”。他一人修为再高，也架不住群狼环伺。
  摘桃子、撬墙角的事，切莫以为除了枭雄邪魔，旧三教的既得利益者干不出来！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闻人然颔首道：“首先得回收金银。金瓯地界富庶繁华，尤以万易商堡名传天下。就我所知，你应该已经差人联络过？”
  “自然。有万易商堡主导推进，能省却相当一番工夫。他们不仅是银庄商行，物流等等方面都有涉及。最主要的一点是，金瓯内分店数量够多。”
  “嗯，货币的防伪？”
  “由我引星力配合天宪铸币。”
  斗姆早有盘算：“银票不易保存，而在苦境纯用纸币也很难推广。只有人类绝对仿冒不出、并且具备一定价值的货币，或许会容易被人广泛接受。”
  “道理很简单，类似仙侠话本小说里的灵石嘛。”
  唯有苦境大幅度进步，他的生活水平才能更大幅度的提高。毕竟是本心想做的事，闻人然自我代入着想了想，居然和斗姆放下了芥蒂，认真补充道：“这事不容易做，人手首先就不够。另外，我和你对货币发行的数目没有一点经验，出错恐怕也再所难免。不仅如此，事后可不能让万易商堡一家独大，否则后续运行也会出大问题。”
  “你多虑了，天宪的监督已是一大保障。何况，金瓯地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一个万易商堡主导该已足够。”
  “你这算是……纪检法一体？”
  闻人然再度入世以来，难得感到很有趣味，也很难有在人前展现穿越者想法的时刻，真心地吐槽道：“难怪你会去找德风古道借人。”
  “其实，除了脑子活络的玉离经，其他人都不适合。墨倾池倒是有些意思，可惜和问奈何是一路人，能否为我所用尚在未知。”
  “这话不错。某种思想根深蒂固之后，很难接受外界改造。除了迂腐老儒，儒门还算好说，佛道刻板尤甚。”
  斗姆点头“嗯”了声，从容应道：“编造一个异端邪说的谎言，便能轻易成为党同伐异的理由。”
  “学海旧血大多已退出舞台，只要能说服太史侯那位故意的‘老古板’，他们那边可能更容易借到人。”
  其实，这些都是两边显而易见的冲突。疏楼龙宿算比较克制的异类，但新儒仍然会被老三教排斥。至于波旬和佛门那笔烂账，更是算之不清。
  若非需要借一批先期人手，且不提斗姆的想法，闻人然自己都主张重新培育，目前只能算过渡凑合。
  一念及此，闻人然眉头一皱道：“优先发行货币，是为建设金瓯铺路？”
  “用你的话说，全面的基础建设势在必行。竖立起典范，才能昭显出巨大的优先进步性。统一的货币酬劳，能大幅提高其中的效率。当然，最开始星币的发行，主要还是用以支付本地人的酬劳。”
  “也好，外界人开始愿意拿金银就金银呗。”
  正交谈的时候，斗姆星眸一转看向万易商堡，似乎很多工作已经完成，遂道：“黄金白银鎏金之类的贵重金属，以及可作交易数量广大的宝石奇珍，翠万一都给已我换算妥帖。当然，部分黄金白银，还须暂留周转。”
  “你口中的星币什么材质？”
  “用星屑流沙所做。”
  一片银彩的色泽，在斗姆皓白的掌心平躺，散布着几款样式的“币”。其中有四种类似闻人然认识中的硬币，后三种则类似纸币，却又更为坚韧轻薄，并不容易损毁。
  闻人然先掂量了几下硬币，十分轻凉；然后摩挲大面额星币时，第一感觉就是尤为舒适，而且怎么折都没出褶皱。
  不等闻人然追问，斗姆自行解说道：“先用一、五、十、五十、百、五百、一千的面额试一试。材料取自宇外群星星核，碾魔成粉，价值足够。根据面值不同，所蕴星力浓度不一。而因为是天宪监工，很难被做伪。”
  “坏处呢？”
  “只要分量够大，便能用于修行。”
  “啊，这。”
  最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闻人然追问道：“那岂不是会影响到金融秩序？”
  “所以，我用你的名义找来了司徒堰几人，看看后续还有什么更适合的替代改良方案。至于现在……大量的星币被突然损耗，很容易被感知，倒也不急于一时。”
  斗姆淡然摇头，并没有特别忧虑，言之凿凿道：“说一千道一万，要做出革新，武力在苦境才具有话语权。我让他们不敢，他们就——不准敢！”
  “也是。”
  任何大道理，在苦境只有活着的赢家才有资格去讲，否则都是无用嘴炮。
  这虽然很不理想，但却很现实。
  闻人然对此深以为然。不过万易商堡的武力着实堪忧，能守得住将来的偌大基业？
  就算未来斗姆不死，星币如果要朝外推广，必将有其他大势力的参与。但在那之前，所谓“财帛动人心”，总归会招来觊觎祸端。
  明白闻人然的想法，斗姆忽一并指轻点眉间，竟舍一命隔空锁定翠罗寒，缔约赋予额外功体，令之真元突飞猛进的暴涨：“能连续三届夺得魁首，她剑法境界还算凑合，根基提一提够用一时了。”
  这些大的政策规划，还是该在局势稳定的时间段，比较容易施行推行。但闻人然转念一想，大概斗姆在的这段日子，就已经是苦境最平稳的时期。
  这很诡异，明明八歧邪神威胁客观存在，可对平民来说大部分时间，反而最为安全……
  至于具体成果如何，闻人然自认为，没有长期的试错矫正，几天内也看不出太大成果，于是改口问道：“只是经济建设，这样不太够吧？公务员什么的，可不能缺。”
  “我说过，请了好几个人。愿意帮助我的儒门人士，能培育后进最好不过。而法门的殷芊妘虽是柔弱女子，但学识广博，认真交流之后，似乎能够部分接受我的观点。”
  “法门？！”
  “天宪是不容违逆的律法。可在完善的过程中，难免犯错。编纂过程中，综合各方典义参考，想必也会十分有趣。所以，我第三个缔约的人选，乃是法门无名。”
  斗姆收起手中法门书卷，胸有成竹道。
  “九个名额，我可不会重蹈魔佛覆辙，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武力，虽然必须，但不代表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