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的呼吸似乎都停住了，而方杨已然开口：“你看到的【渡】是什么样子的？”
  它需要评估方景当初看到的是不是真实的【渡】。
  方景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着当初视线中的惊鸿一现，这对没有了视觉的方景来说似乎有些困难，他回忆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看到了一个人，它有时是老人，有时是青年，有时又是呱呱坠地的婴儿，有时又变幻成妖兽的模样——”
  方杨依旧面无表情，他觉得方景看到的似乎并不是【渡】。
  方景顿了一下，又道：“但我知道，那都不是它的模样——它在我眼里是人，但只是因为我觉得它应当是人。事实上，它应当没有实际的形象，亦或者是它本身便是一种超出了我所有理解范围的存在——这便是我对【渡】的印象。”
  方杨愣住了，他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肯定道：“那就是【渡】。”
  方景也有些呆，事实上他也只是冥冥之中有那么一丝感觉告诉他，他当时所凝视地并非虚空或者幻觉，而是确实有什么东西存在着，而联想到有【渡】这么一个作为世界管理者的存在后，他下意识做出的猜测，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看到过【渡】！
  尽管他也忘记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惊鸿一撇。
  但他还是定了定神，慢慢道：“你们，【渡】，有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个世界免于覆灭的方法？”
  “方杨”摇了摇头：“无论是【观察者】还是【聆听者】都没有能力干涉世界进程。”
  “可你当初救过我。”
  方杨回答地飞快：“你若死亡，【观察者】寄生的主体的生存几率小于0.0001，为保证观察任务正常进行，由【观察者-zero】向【创造者-zero】申请直连获得的暂时权限。”
  两人大眼对小眼呆了一会儿，可惜一个是眼瞎，一个古井无波，什么都没对出来。
  方景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能诈出【观察者】这么一番欲盖弥彰的话来，不过显然对方也反应过来了，他飞快地给出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九州】的一些真相？”
  方景一顿，然后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是。”
  【观察者】方杨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结果，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多了些不可思议——方景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而方景已经再次提问：“如果世界覆灭，你们——【观察者】要怎么脱离世界？”
  【观察者】方杨沉默地看了一会儿方景，然后道：“【观察者】不会脱离世界。”
  他顿了顿，然后又解释道：“我们并非独立个体，依托于世界、主体及【渡】三者而存在。”
  “世界给予我们机会，主体给予我们情感，【渡】给予我们存在。”
  “主体死亡或者世界覆灭，【观察者】亦会在常规意义上死亡——我们将重归于【渡】。”
  方杨面无表情解释完毕，然后看着方景：“你……”
  方景突然道：“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意思是这一问一答的游戏可以停止了。
  【观察者】方杨一愣，而方景已经做出了要走的姿势。
  方杨急忙开口：“你尚欠我一个问题。”
  计划不通，方景有些遗憾地停下了动作，而小方杨已经重新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开口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观察者】的存在，还会像之前那样对‘方杨’好么？”
  方景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在我的理解里，【观察者】不过是一个职业，而不管方杨究竟有什么职业，他依旧还是温氏的儿子，是我方景养大的孩子。”
  他顿了顿，然后听到了方杨的声音。
  “谢谢。”
  他看不到。
  所以没有发觉说出这两个字时小方杨眼里的蓝光早就散去了。
  -
  天地灵物的说法广泛，但实际上找起来却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六爷溜达了半个九州才嗅到一丝灵物的气息，但他望了望，还是纠结了一会儿，没有过去。
  灵物是赶海玉心，放在别的地方还好，但现在它在战场上。
  这里的战场很特殊，从通道里出来的不是什么大魔头，但通道附近的人依旧抵挡的很吃力——因为他们是凡人的军队。
  凡人的手段自然不如修士，一般情况下自然是没有什么抵挡魔气的手段的，但现在他们中有人有了一片玉心。
  赶海玉心已经生出了灵智，将脆弱的凡人护在自己身后，替他们隔绝了魔气的侵染，让他们有了直面魔族的能力。
  ——如果自己拿走了玉心，这个通道就守不住了吧。
  六爷有些犹豫。
  而突然他心有所感，面带惊愕地望向寻仙崖的方向。
  ——你在干什么！
  苏怡的声音有些飘渺，带着些许疑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想去昆仑了……”
  ——你还不能离开寻仙崖！
  “错了，不是不能离开，只是离开需要付出代价。”
  ——你等着，我马上把玉心给你带过去！
  “不用了，没有玉心的代价我受得起，他们受不起……”
  寻仙崖上隐隐透出一个虚幻的身影。
  她约莫是十四五岁的模样，梳着两个小小的双环鬓，脸上是还没褪尽的婴儿肥，一身白衣的昆仑制服，飘然欲仙。
  她的腰间挂上了一块不大的昆仑令牌，手里握着一块白色的石头，圆圆的眼睛望向的是一座剑似的高峰。
  六爷猛然拉住身边的一个带着昆仑令牌的家伙，呵道：“昆仑出了什么事？！”
  那个被它拽住的少年披着白色的斗篷，脸上还带着一张铁制的面具，猛然被问道，还是一愣。
  六爷记得这人是在陆子婴秘境里同苏怡有过交流的，似乎是个姓慕的？但六爷现在显然没有再纠结的意思。
  而那个姓慕的也瞧出了这人是谁，慌忙从腰间抽出一块白色的石头。
  刚刚拿出来就被六爷抢了去，六爷的神识一扫，看着最高置顶帖那个傻乎乎的苏怡下面多了一行字。
  ——糊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