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
  他知道九州战局吃紧，之前还守在他身边的昆仑弟子都去支援战事了，但他也知道叶辰不会放过他的——他应该不能容忍自己的逆天之眼上还有自己这么一个漏洞。
  他花重金聘请了一些不肯上前线的修士，虽然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叶辰的一招之敌，但只要能有人向外界发出消息，揪住叶辰的一点尾巴，从结果上看也是值得的。
  他从昆仑处得知叶辰会是这场战事的一大变数，便起了以自己为饵的心思。
  不过——
  他听着在自己身边溜溜达达玩着车车的小家伙，还是叹了一口气，哄道：“杨杨，你跟陈姨去避暑山庄好不好？”
  方杨今年也已经快五岁了，他用自己的眼睛撇了一眼方景，干脆道：“不好。”
  方景有些无可奈何：“你也不用担心路上不安全，陈姨怎么也是元婴的修士了，我还可以再排一队修士保护你。”
  方杨把手里的小车放下，脆生生开口：“我怕你不安全。”
  方景一怔，而方杨正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突然心头一动，皱着眉头“看”着他的方向：“方杨，我们需要谈谈。”
  方杨仰着脖子看着他：“怎么谈？”
  方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观察者——是什么意思？”
  方杨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呆滞，连带着表情也凝固了，固然看不见，但方景的目光依旧一瞬不错地追随着他，在方杨的眼中闪过一丝蓝光之后，方杨的脸上的表情便一寸一寸消失了。
  他跪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是个再规矩不过的坐礼。
  方景看不到这一幕，但能感受到之前方杨浅浅的呼吸声的节奏变了，他的心猛然提到嗓子口，而小小的方杨则板着脸宽慰他：“方杨依旧是方杨，观察者的行为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所以观察者到底是什么？”方景放下心来，但因为这些年与商人没少进行过这种讨论，下意识就要把谈话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你们又在观察什么？”
  【观察者】方杨面无表情道：“一个世界便是一朵花，我看着这花，判断花的情况，这便是【观察者】，【观察者】不涉及世界内部正常运转，只负责观察整个世界的波动，并将其整理汇报。”
  他没有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看着方景，目光里露出不太明显的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是观察者的？”
  方景有些理解所谓“观察者”的脑回路了，他们遵循着一问一答的套路，不会多说，但大抵也不会说谎，于是他点了点头，回答：“我偶尔会听到声音。”
  “声音？”“方杨”的眼里蓝光闪过，然后了然：“明白了。”
  方景急忙给出第二个关键的问题：“【观察者】其实是一个组织，除了【观察者】，还有别的人员存在吧？”
  方杨眼里的蓝光闪了闪，似乎是在评估这个问题是否应该回答，方景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方杨一板一眼的回答：“【观察者】属于【渡】。【渡】内还有【聆听者】及【创始者】。【渡】服务于世界。除了【观察者】外，其余不可以直接进入世界内部。”最后这一句，他大抵是用来宽慰方景的。然后他又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声音的？”
  方景一顿，事实上方杨口中的名词已经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方景不由得抿了抿嘴，他意识到如果换做是杨磐或者苏怡或者昆仑的任何一个修士，应该都要比自己更能理解其中的概念。
  他定了定神，然后回答道：“上次不周城外，我应该已经死了——是你救了我吧。”
  小“方杨”似乎是顿了一下，眼里蓝色的光芒不规律地闪了一会儿，方才木着脸点了点头：“我搜索到了这段记忆——原来是那次操作导致了你的不同吗？”
  方景没有否认，却也没有直接承认，他紧接着抛出一个问题：“【渡】，为什么要派你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你们需要观察每一个世界，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是特殊的？”
  冥冥之中，他觉得这觉得这件事应当是最为关键的事情。
  【观察者】果然犹豫了，他眼里蓝色的光芒不停地闪，似乎过去了一刻钟之后，方杨才缓缓道：“这个世界是特殊的。”
  这个回答可谓相当不清楚，方景也能感受到他应该也是被某种规则所制约的，所以纵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打算接受，谁知方杨的答案却并没有结束，他不过是顿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开口：
  “这个世界是突然出现的。”
  “任何事物的诞生都需要过程，世界的诞生也需要一个起点，有的世界称之为‘奇点’，亦或者是‘零点’，世界应当由起点演化，经历空间，时间，因果等多维度的打磨之后，方才能行成合理且自洽的世界。”
  “但【九州世界】没有起点。”
  “【渡】寻遍了历史线，一无所获。”
  “所以【渡】下放了【观察者】。”
  他停止了回答，而方景已经完全呆住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方杨给足了他时间消化，方才给出了自己的问题：“你除了方景之外，还是什么？”
  方景呆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这一笑起来，他身上便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即便是目不能视，但方杨却依旧能感觉到天残亦不能遮掩的风度。
  他道：“我想，我大抵看到过【渡】。”
  【观察者-zero】的眼睛一下就睁到了极致！
  蓝色的光线从他的眼中射出，上下仔仔细细扫过了方景，却一无所获。
  方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有些无奈道：“当然，是在我眼睛还在的时候。”
  而方景继续发问：“【渡】对这个世界观察后得到的结论是什么？”
  方杨似乎还在纠结方景所说的曾经看见过【渡】是什么意思，但他还需要回答方景的问题，便简洁道：“这并不是个完整的世界——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