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章 苏苏丸子番外(看过勿订)
作者:
风吹九月 更新:2020-12-03 04:59 字数:8276
苏梦忱养了两个月的身子。
归墟之地消耗了他所有的心神,尽管有龙血滋养,他的身子还是很虚弱,然而一醒来,根本等不及身体稍微恢复好些,便在宋父宋母的帮助下回到了这片地方。
六年,这六年,他的姑娘到底承受着什么,那样漫长的日子,有时候,活着的人比不在的人承受得更多。
死固难,但是要好好的活,又如何简单?
已经两个个月了,但是宋晚致有时候仍然觉得自己在做梦,仿佛眼前人仍然是自己那无数次幻想出来的,半夜的时候常常睁开眼,然后看着身边躺着的人,便再也不想闭上眼。
苏梦忱也往往在少女惊醒的时候醒来,或许,他比眼前的她更害怕这是一个梦,他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温柔的笼住她,轻轻的吻她。
“晚致,我在。”
我在,真真实实的在,不是梦。
他安抚她,或者也是安抚自己,闻着对方的气息,感受那只属于对方的体温和灵魂相契的感觉,这才是真实。
而对于苏梦忱的回归,除了宋晚致,最高兴的便是小白。
小白简直恨不得天天扑在苏梦忱的身边,然后用爪子捞起他主子的袖子哭诉。
主子呀!主子呀!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苏梦忱除了在前面几天会温柔将他抱入怀里摸摸它的脑袋,让它感受到久违的关怀外,后面听它嘤嘤哭得烦了,便闲闲的将它往屋外扔。
小白:哇哇哇!主子你不能这样对我呀!主子呀!
为了主子,它趁着阿朱和小老鼠不注意,然后用爪子捞起自己那还在吃奶的小小白,然后献宝似的将小小白献给它的主子。
主子你看你看!小白的孩子呢!主子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小小白小的可怜,灵狐的后代长大要很久,现在的小小白连走路都是软趴趴的,它没有见过苏梦忱,自然不知道这是它爹的主子,于是龇开牙齿!
一只灵狐真正的一生只有一个主子可以心灵相通,它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主子,而且,虽然灵狐一族确实有颜控的特征,但是对于小小白而言,它现在属于容貌混淆阶段,还没分清楚美丑,只知道,眼前的这个苏梦忱,是陌生人。
小白看到小小白竟然敢对苏梦忱龇牙齿,顿时“嗷”的一声,一爪子拍了过去,将自己的牙齿龇开!
丫的!连你老爹的主子都认不到,想找死呀!
而这个时候,阿朱出现,一个眼神高冷的看过来,小白顿时就怂了,然后急忙将小小白轻柔的放下,用爪子不太灵便的安抚性的拍了拍。
嗯,乖,不哭,你看我是多么好的一个父亲。
看得苏梦忱想笑。
三个月之后,苏梦忱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方才慢慢的淡了下去,但是宋晚致看着那些伤口仍然觉得痛,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恨不得代他受过。
苏梦忱背对着她坐在那里,褪下衣服,宋晚致拿着药膏,看着那身上的伤痕寂静淡的肉眼都几乎看不见了之后,方才觉得好些,这个时候也无需用药了,因为前些日子伤口问题,苏梦忱洗得都是药水澡,现在也不需要用了,苏梦忱方才彻底的洗了一次。
晚上仍然凉,宋晚致怕苏梦忱受凉,将门窗关得紧紧的,见他出来头发还湿淋淋的便去将干帕子拿来替他擦头发。
这个时候,做着最为简单的事情,一颗心方才是安宁且真实的。
擦得差不多了,宋晚致便将帕子放好,洗了手,然后走到他身后。
“夜深了,先睡觉,明日我想下山,去看我的爹娘。”
自从那日从他们的口中得知消息之后,她便不顾一切的赶回了西山,最近才回过神来,感觉到真实。
苏梦忱转头来看她:“好。”
宋晚致也看向他。
摇晃的油灯下,男子的容颜依旧,她的心猛地一颤,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落,看向他微微松开的一口,一道伤痕若隐若现。
宋晚致的手颤抖的落在上面,感觉到那凸起的痕迹,不由眼底又微微的湿润。
以前的时候不哭,然而在见到他之后,仿佛心底所有的柔软都为这个人而开。
“痛,吗?”
似乎,六年前的那一场生离死别还在眼前,那样的千刀万剑,那样的凌厉撕裂……
苏梦忱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然后捉住她的手,轻轻的,细细的吻着:“不痛的,晚致。”
宋晚致伸手抱住他,喊了一声:“梦忱。”
苏梦忱的手穿过她的发,用极为的温柔拥抱她,将唇贴在她的耳边:“再也不会了,晚致。”
你所害怕的,再也不会有。
宋晚致紧紧抱着他,轻轻的“嗯”了声。
苏梦忱将她抱着放到了床上,然后在她的旁边躺下,灯火燃烧尽最后一点油,灯芯发出轻轻的一声“嗤”,然后彻底陷入黑暗。
但是黑暗对于二人而言却又不是黑暗。
两个人在以前的时候便聚少离多,此刻在黑暗中相对,想起余生,微微一笑。
苏梦忱抬起手,伸手扶住她的脸颊,笑了笑:“连小白都有了孩子了,沉瑾连轩的孩子都多少岁了,我们已经晚很久了。”
宋晚致微微咬着唇看着他,脸微微的烫,低声道:“我们以后可以比他们还多的。”
苏梦忱轻轻的笑:“孩子多了也累,我舍不得。”
被子里的暖意被烘开,宋晚致闻着他的气息,然后道:“不会,不会累。”
因为想到能够和你有属于我们的孩子,想想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又怎么会累呢。
余生的所有设想,都是有你的日子,想到的每一次天亮睁开眼可以看见你,伸出手可以握住你,闭上眼就可以闻到你的气息,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宋晚致脸还微微的烫着,但是却靠过去,伸出手,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便勾住他的脖子,将吻落在他的凸起的伤痕上。
梦忱……
苏梦忱的身子微微一僵,然后便反客为主,他将她压在身下,手指穿过她的软而暖的身子,剥开一切。
“我会努力的,晚致。”
他轻笑着,吻了下去。
六年,久别重逢的身体和灵魂都只属于对方的完美契合,像是可以在这种抵死缠绵中,有些东西沸腾起来,有些东西却又沉淀下去,安宁混合在彼此的气息和汗水里,伴随着春光,一点点的为眼前人绽放,只有那些掩盖不了的喘息侵入灵魂,绷紧在放松,揉成一朵花,捻成一缕香。
一刻须臾千金。
久违的安心再次涌入心神,两个人都沉沉的坠入梦里,梦里似乎小白在拿着自己的脑袋敲门,苏梦忱的指风一弹,然后抱着宋晚致再次入眠。
等到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日上三竿,宋晚致睁着眼睛看着他,微笑:“真好。”
苏梦忱看着趴在那里的少女,然后一低头,在她雪白的肩上落下一吻,笑了:“嗯,很好。”
而在这个时候,小白在外面都快急疯了,将自己的脑袋往门上一声声撞!
主子呀!爷的主子呀!春宵苦短日高起!但是你看看谁来了!嗷!
宋晚致迷迷糊糊的道:“小白怎么了?”
两个人都是完全放松的状态,便没有用心神去感知,苏梦忱道:“可能那家伙又犯了什么事,我出去看看,你先躺躺。”
宋晚致点点头。
苏梦忱起来,穿好衣服,将被子给少女掖好,这才打开门,然后再次扣上。
而小白在外面苦哈哈的盯着他。
三个时辰!主子!你多睡了三个时辰!你没脸见人了!
苏梦忱推开门走出去。
外面的梅叶灼灼,两位老人并肩站在那里。
苏梦忱的目光一闪,然后垂下眼眸,然而不过一瞬,便走了过去。
“梦忱拜见岳父,岳母。”
即便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男子依然看起来依然是磊落。
宋父和宋母都含笑看着眼前的男子。
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见过的风雨多了,能够包容的东西也就多了。
“梦忱。”宋母看着他,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身子可恢复好了?”
苏梦忱点了点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在他们相互交谈间,宋晚致也收拾规矩走了出来,她看到站在外面自己的父母,微微一愣。
宋父宋母含笑看着她。
有种感情叫做近乡情怯,这么多年,他们怀揣着无数的期盼,在命运的谷底抓着那么一点希望,想要许给他们的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
过去的二十多年,未曾相见,直到此刻,才有这般的圆满。
宋母微笑,眼底却始终带了泪:“晚儿,过来,我抱抱你。”
有时候,总觉得能将一切看淡,所谓生离死别,所谓人伦纲常,虽然坦然接受,但是实际上,每个相聚每个温暖,对于他们这种苍老的人和苍老的心容颜,都弥足珍贵。
宋晚致扑入她的怀抱。
这是她曾经想念了无数次的怀抱,那是比在帝王陵前更为真实的感觉。
宋母抱着她,微微颤抖的喊了一声:“晚儿。”
无论儿女多么的厉害,他们在其他人的眼底是多么的无敌,但是在父母的心里,他们永远是那个仿佛在襁褓里的孩子,那么弱小,那么柔软,恨不得将自己的羽翼不断的张开,将他们紧紧地护在身下。
“娘亲。”宋晚致只觉得她身上带着让人安稳的气息,那布料擦过脸颊,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年少的时候,总以为自己很坚强,面对任何的苦痛和生离死别都能不哭,但是随着长大,才知道,那些曾经以为最为平淡甚至羞于言于口的感情才最珍贵,一点一滴的相遇和重逢都能让人感激到泪流。
宋母抱着自己的孩子,声音也有些哽咽:“乖孩子。”
宋父在旁边看着,眼底也有点叹息。
苏梦忱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一家三口团聚,含笑。
这便好了。
宋父走了上来,然后看向苏梦忱,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递给了他。
“孩子,这是当年你父亲留给我的,说是有机会,就留给你。”
苏梦忱伸出双手接过,手也不由微微一顿。
明明轻如无物,但是偏偏让人觉得重若千钧。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父母的印象,即便从小心性坚硬,但是又怎么能没有孺慕之情?他连自己的父母的记忆都没有,那些书册上记载下的寥寥几句,又怎么敌得过真实的接触?
他能活下来,从他的父辈开始便在努力。
因为知晓命运,接受命运,却又反抗命运。
托着那泛黄的卷轴,他竟然不敢将它打开,但是他心里自哂一下,然后便将卷轴打开。
不过是一幅画。
画中临窗坐着一个美丽女子,小腹微凸,抬起一双含情的双目,看向画画的人,她的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着一件孩子的衣服。
苏梦忱的手微微的一颤。
这是他的衣服。
那个女子,怀着最美的希望,等待着一个生命的诞生,即便知道这个生命会夺走他的性命,但是那又如何呢?
而画画的男子,又是怎样一笔一笔珍重将他心底最美的景象给画出来的呢?
名利场,天下无双,谁又知道,这才是这个男子最为幸福的时候。
娇妻,佳儿,手中的笔,画中的情。
向死而生的他们,即便永远无法陪伴他们的孩子走到下一程,却又从未离开,苦心谋划着让他们的后代能够幸福平安,能够和自己喜欢的姑娘永远在一起。
他们无法得到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
苏梦忱深深的看着那泛黄的画,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方才轻轻的卷起来,对着送福袋道:“多谢岳父大人。”
宋父道:“你的父母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们知道晚致的出生是个劫难,也是你的劫难,但是却仍然帮助我们让我们将这个生命给留了下来,我在想,若是我,我能办到吗?我想,我不能。如果不是我的孩子,不管是为了这个天下也好,还是为了自己的骨肉也好,我都该让她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人世。可是,苍生何辜?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罪孽呢?所以,顺应天命,却又改变天命,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向着这个道路前进。万物逆旅,人生往来,我们本微尘,但是却又想着扬起一点不一样的天地。你的父亲,才是真正的归星圣者。”
苏梦忱珍而重之的握住自己手中的卷轴,点了点头:“我不及也。”
宋父笑笑,摇了摇头:“你很好,孩子。大道之行也,本来便没有既定的法则。顺应是大道,难道反抗便不是大道了吗?我们走过太多的路,见过太多的人,真正让我们学会的,从来都是芸芸众生,越高的人只能仰望,真正能够影响到的,只有真正接触到的人物。凡人皆伟大。”
苏梦忱垂下了眸。
而在那边,宋母帮宋晚致轻轻的梳理了发,轻声道:“发丝有点乱了。”
宋晚致这才想起来自己赖床了,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不由脸微红,心里有些紧张。
怎么,就碰上了。
宋晚致从宋母的怀里起来,然后看向她的父亲,喊了一声:“父亲。”
宋父也点了点头,欣慰的看着她。
眼看已经日中了,苏梦忱便去准备饭菜,宋晚致也挽起袖子跟在后面。
宋父和宋母坐在屋内。
屋内虽然简朴,但是极其的干净,一个土陶瓶,插着山间的山花,外面传来鸟雀之声,不远处还有水流之声,便显得愈发的清雅舒服。
生活到了极处,自然才是真的。
宋母笑道:“看来梦忱那孩子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
宋父点了点头:“能够在归墟之地支撑那么久的人,你觉得除了那孩子还有其他人能够办到吗?”
宋母笑了笑,然后道:“你准备东西了吗?”
宋父微微一顿,然后笑了起来:“方外多年,早就忘记这么一茬了。”
宋母看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才是真的。”
宋父看着她,叹息道:“都将我的女儿拐走了,呆在山上三个月都没有想着我们一下。”
宋母道:“你还真有脸说。那孩子受了多少苦,晚儿不留下来照顾他那还是我们家晚儿吗?”
宋父笑了笑:“好好好,你对。你说什么都对。”
老夫老妻,生活滋味。
而两人正在这边说着,却眼角一瞟,发现旁边的凳子上笔直的站着两个小白团子。
一个较大些,一个较小些,额头上有一个小红点。
正是小白和小小白。
小白捧着一个小水壶,龇开嘴巴,狗腿的看着两个人。
这可是爷的男人的岳父岳母!挣表现!爷要让他们从爷的身上窥探到它家主子的无上英姿!有这样一个小宠物的男人能是普通男人吗?!
哼!
宋父看着小白:“你想干什么?小狐狸?”
小白跳了上来,然后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小狐狸崽子!
快上来!干什么?!一点都不机灵!丢了爷的面子,爷给你两腿子!
小小白一跳,没跳上来,“啪”的一声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小白怒:丫的你还能再丢脸些吗?你老爹是上古灵狐,你老娘是上古灵狐,怎么生个你连桌子都跳不上来!
宋母看着笑了起来,然后伸手将小小白给捧了上来。
小小白虽然懒,但是在讨好人这上面和它的老爹如出一辙,急忙狗腿的蹭了蹭宋母的手,眨了眨自己的小眼睛,惹得两个老人都笑了起来。
小白瞪了小小白一眼,小小白立马笔直的站直了身子,然后两只爪子推着旁边的茶杯过来。
小白捧着茶壶倒上,然后先推到了宋母的面前,接着龇开牙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小小白急忙也跟着做了一个动作。
两位老人看的同时笑了起来。
小白见到两人笑了,心里高兴极了!
哼!主子!你看,我将你的岳父岳母哄得多高兴!
小白急忙如法炮制给宋父倒上一杯。
而在厨房里,苏梦忱看着面前的东西,顿住了。
宋晚致问道:“怎么了,梦忱?”
苏梦忱笑了一下:“有些紧张,不知道岳父岳母喜欢吃什么。”
宋晚致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
这个人,大风大浪什么没有经历过,竟然还会因为这个紧张?
“你做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宋晚致歪着头笑。
苏梦忱看着她笑,软软的,只觉得心里所有的柔软都会因为这个姑娘而化开,他靠过去,轻声道:“我知道。他们喜欢,也不过是因为你喜欢。他们将你交到我手上,我总想着让他们知道,你跟着我,会很好。”
宋晚致低着头,顿了一会儿,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又轻轻的开口:“梦忱,我也很想让你的父母知道,我陪着你,可以很好。”
苏梦忱低下头看她,宋晚致也抬起眼来看他,两个人相对一看,然后无声的笑。
有你便好。
两个人都不知道两位老人喜欢吃什么,但是想着,却又是家常小菜做了几道,苏梦忱想起很久之前自己似乎在屋前的树下埋了几坛酒,于是便取了出来。
饭菜摆上桌的时候,小白还努力的扯着书册在书册上踩着自己的脚印子,让两位老人知道了自己的大名,还有自己儿子的大名。
当苏梦忱看到小白竟然比自己还和两位老人相处的如鱼得水的时候,不由笑着摇头。
而当宋父闻着那酒香的时候,瞬间便来劲了。
宋母无奈的道:“你这父亲,是个老酒鬼。”
宋晚致笑了笑。
于是宋父便扯着苏梦忱开始喝酒,苏梦忱准备打起十几分的精神准备应付了,但是没想到他的这位岳父竟然只是嘴上的劲,刚开始一两杯喝得性子颇高,喝着喝着竟然开始称呼苏梦忱为“梦忱小友”,将彼此的岳父女婿的关系都忘到了爪哇国去了。苏梦忱含笑喝着,从容接话,看得宋父越来越欢喜。
宋母在旁边看得直摇头:“你要醉了。”
宋父哼了一声:“我酒量如此好,不喝个几坛子如何能醉?”
宋母笑而不语,只是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敲了三下。
哒。
哒。
哒。
三声刚过,苏梦忱正在给他的老岳丈倒第三杯,却没有料到他的老岳丈竟然已经闭上眼睛,然后开始扯起呼噜来。
宋母摊手:“你看,醉倒了。”
一时之间,三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苏梦忱含笑看了宋晚致一眼。
原来他的妻子,本来的酒量是随了她阿爹的。
他含笑将自己的一杯酒倒入口中。
人生皆圆满。
晚上的时候宋晚致挨着宋母一起睡,以前的时候她和小夜一起睡,都是她来照顾小夜,小夜紧紧靠着她,抱着她的胳膊便有安宁感。而现在,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
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在她的眼底,你永远是小小的软软的一团。
宋母抱着她,轻轻的抚摸着她:“晚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看你和梦忱好好的。现在你们都好,便好。浮卿以前在的时候,一直心心念念着你,那个时候我们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会想着,妹妹喜欢不喜欢,我要留下来,等到见了妹妹给她。他的东西我都带着,好大一袋子,赶明儿我给你看看。”
宋晚致想起宋浮卿,声音沙哑:“好的,娘亲。”
她的哥哥……
宋母轻声道:“浮卿不在了,我们就代替他好好的活下来。”
宋晚致往她的怀里钻了钻:“好。”
逝者已矣,生者仍在。
——
本来宋父宋母只是想来看看他们,但是宋父和苏梦忱这对岳婿相处的实在太好,害得宋父干脆不忙走了。
实在是,他觉得,他的这个女婿,太上道了!
他爱钓鱼,苏梦忱便十分有闲心的陪着他岳父去钓深山里的鱼,爱喝酒,便陪着喝,还不忘顺势说上几句——岳父大人酒量好。爱下棋,便总是不漏破绽的输个一两子,说上一句“岳父已然国手”。
其实,宋母看的都头疼。
天知道他的这位夫婿钓鱼向来不怎么上钩,海上那么多年,也不知道犯了鱼哪条忌讳,见了他就不上钩,却不知道梦忱那孩子哪里来的方法愣是让他钓上了鱼,让他开心的像是老农民丰了收。
而酒量那是有目共睹,但是这么老的人了就是爱听别人夸他这个,还自鸣得意,脸皮也实在不算薄。
至于棋艺那才是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苏梦忱是如何步步算计输的天衣无缝的,真是苦了那孩子了。
然而苏梦忱心思无双,愿意花上这些心思,也不过是因为想要让她的父亲开心。
这对于他而言,便是最重要的事。
宋母爱茶,苏梦忱在茶艺上更是无双,新春嫩芽刚摘,添着陈年雪水,一滚,正得老人心头。
晚上的时候宋晚致躺在他身边,也不由笑道:“完了,我觉得他们比喜欢我还喜欢你。”
黑暗中的少女笑着,梨涡浅浅,抬起的手浅色的衣服退下,手臂白的像是一截藕,他捉了过来,轻轻的咬着:“作为女婿,不过是想要讨好一下岳母和岳父而已,没怎么做过拍马屁的事情,也不知道得当不得当。”
宋晚致忍不住笑,手臂上的轻咬带着痒,却又带着酥软:“苏相您万般在心头,做任何事向来上了心便没有办不成的。讨好这种事,显然也是世间第一等。”
苏梦忱伸手,将她钻入衣服里的青丝一点点的拿出来,宋晚致忍不住想缩,他靠过去:“其实,我从头到尾想要讨好的人,只有你一个罢了。”
他细致的看她,宋晚致抬起手来抱住他,然后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一时之间,那种踏实的感觉方才尘埃落定。
一座小小的西山,住着四个人,独独僻开一片天地。
呆了半个月,宋母便拖着宋父离开,他们回到故土时间也短,这四国倒是有很多地方要去,而宋晚致和苏梦忱也没有什么事,也是多年未曾细细走过,便也就一起上路。
到了昭国,见了萧雪意。
苏梦忱含笑看着这个和萧雪声有着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子,看着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树下轻弄琴弦,低眉垂目,也不知道在怀念哪位故人。
想起旧时,他也曾误认为他才是晚致的心上人,小心翼翼,但是却仍然有着一份奢望。
到头来,误会一场。
虽未曾相见,但是两个人也算是神交已久,三言两语,各有各的心境,却彼此相视一笑,引以为好友。
又去见了毁灭的帝王陵,见了昭后的衣冠冢。
王叔还守在那里,对面桃花盛放如霞,一座坟茔,十里灿烂,谁的孤独凄冷围绕一片枝头热闹,谁的一生献祭注定鲜血淋漓。
宋晚致倒了一杯酒,跪着敬上。
素音姨,如果有来世,但愿一生平凡,顺遂安好。
宋父宋母也执了酒。
宋母拿着酒,笑:“素音,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你还不知道娶你的是整个昭国的太子,你忐忑的抓着我的手,问我,姐姐,我阿娘说,要娶我,就得自己打一头野兽来提亲,那是我家的规矩。你说,他能够打得到吗?如果打不到,我就和他私奔你说怎么样?”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你将自己也作为棋子落在这个棋盘中,得到过,却也亲手毁灭过。
但是,无论过程,结果如你所愿了。
也算,勉强无憾了。
素素其音,铮铮其骨。
有人死,有人生,行了一遭路,大多过客,到头来,陪伴的,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而有那么一两个人,已经是幸事了。
夜晚如水,迢迢牵牛星,星光下梨花如雪,小白趴在梨花枝上靠着阿朱睡觉,小小白打着盹,被小老鼠用嘴扯着小被子盖上。
宋晚致一伸手,勾下一枝雪,簌簌的落,看着苏梦忱,眉眼都是舒展,然后,柔声开口。
“梦忱,我们有孩子了。”
该相逢的时候,相遇者一定会来。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