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惊鸿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心似琴弦被撩拨一下，有些涩麻。
  她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在多年前，他已经是十二境大圆满了，之后才将玄尊功法教给我的。”
  轩辕澈也没有说话。
  两人间的气氛渐渐起了变化，就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牢牢阻隔着他们之间，更近一步的联系。
  夜晚的风在山顶徘徊了一阵，俯冲着猛吹下来，“哗啦哗啦”地大响着，把两人的长发卷起乱舞于夜色中。
  夜惊鸿低头，轩辕澈则抬头，冷眼对着正前那片混沌的黑，明明是紫色的眼睛，却比这周围的黑暗更显幽沉。
  面对这种尴尬却无解的默然，还是轩辕澈先开口打破僵局：“告诉我怎么练习吧。”
  他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便彻底散入夜幕中。
  夜惊鸿吸气，向前走一步，伸手轻柔地放在他的腹部丹田处。
  手刚一按上，那硬帮帮的地方便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倏地发烫，如火燎火灼。
  夜惊鸿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片滚烫的区域，暗自调气，运起内力向丹田里注入玄尊之光。
  “听清楚，闭上眼，我念，你慢慢感受。”
  夜惊鸿沉声念着，手掌再一用力，便有一束金光射入轩辕澈的丹田中！
  他只觉整个丹田如同要炸裂一般，有团烈火在里头旋转着、撕扯着、燃烧着，那瞬间的剧痛都让他脊背一线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层层叠叠的细汗，自他的鬓角和额线迅速渗出。
  他的面容隐在暗色中，并不清楚。
  但夜惊鸿却能从那声声压抑的低吟，了解到他如今深深的痛楚。
  她并未手下留情，而是凝神聚气，大声念道：“聚气入旋，念念不生……”
  轩辕澈边听着她冷清的音色，边动神跟着那音律调动自己的内力，一点一滴地融入那金芒之中。
  而就在他的内力，与夜惊鸿的玄尊内力相互融合的一刹那，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骤然自身体内倾泄而出！
  轩辕澈感受着，运转着，夜惊鸿的声音似远又近，渐渐飘渺，渐渐远去……
  这一运转，便是一夜。
  次日清晨，天色微亮。
  在玄妙的境界中畅行一夜的轩辕澈终于缓缓睁眼，发染晨霜，睫悬凝露。
  当他发现已是天亮之际，顿时愕然。
  因为在运功之时，他就觉不过须臾间罢了，闭眼睁眼不过一思一念，怎么会……
  他的眸光闪过一丝惊疑，再一流转，便透过薄薄白雾见到了站在面前的那个迤逦身影。
  只见她手持着铜剑，一动不动地立定前方，头却谨慎地左摇右看，似乎是为他站岗护法。
  而且，她早已被露水湿透的头发和裙摆也在告诉轩辕澈，她已经这样守护着许久许久，说不定已经站着整整一夜。
  轩辕澈眼睫上的那串儿水珠一抖，瞬间落在脸上。
  就是这般微不可闻的响动，却让夜惊鸿感觉到了。
  她回头，见轩辕澈醒来，双眸晶动地看着自己，便一抹头发上的湿露，笑道：“感觉如何？”
  这抹在微光中并不明艳，甚至还带着些许疲惫和冷意的笑，却让轩辕澈僵了整夜的身和心，迅速柔化了，也炽热了。
  他也勾起嘴唇，试图做出真心的笑来，就听见夜惊鸿摆摆手，叹气道：“累死我了，一会儿还要赶路，我去马车里眯眯。”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渐渐失去笑意的轩辕澈，还坐在地上。
  他们又赶了一天的路，而夜惊鸿一直待在马车里没有出来。
  当天夜里，夜惊鸿依约继续指点轩辕澈的玄尊内功，轩辕澈也似变了个人一般，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学起来依旧刻苦。
  当他们终于赶到目的地蒙山之时，轩辕澈已快突破第一层境界了。
  夜惊鸿看出来，特意提醒他道：“破境是你的身边只能由最信任的男性护卫，所有的阴属性，包括我在内的人或动物都不得靠近你，否则你便有生命危险。”
  “明白。”
  轩辕澈淡淡地回应，似乎很有些漫不经心。
  夜惊鸿意外地挑眉，总感觉这个百里沉疴的前世有些性格别扭……
  抵达蒙山的当天，他们带来的几名矿奴，就开始拿着工具，在山角下捶捶打打。
  蒙山是一座平缓的矮山，山上植被茂密，野生的动物也很多。
  在开矿的日子里，夜惊鸿除了带着轩辕澈加紧修习武功外，便是漫山遍野地去追野兔野鸟。
  她把裙摆环扎在腰间，囊囊地鼓起一圈，里头穿着长裤，把头发也髻成男子般的利索圆髻，常常一头扎进山林里，半天半天不见人影。
  “喂，你过来是做大事的，你天天跑出来玩算个什么？”
  就连太阳神树都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出声责备夜惊鸿道。
  夜惊鸿正上窜下跳，忙着追四处跳跃的兔子呢，乍一听好久没说话的太阳神树，顿时脚步一绊，差点被暴露在地上的大树根绊个狗啃地。
  她双手撑地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双脚一勾背靠大树，一屁股坐到地上。
  “唉啦啦，我进宫里那么多年了……有十年了吧，很少出来透口气，更别提出来游玩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天赐良机，能尽情享受这自然美景……我当然要抓紧分分秒秒啦！”
  夜惊鸿拍拍双手的灰，惬意地枕臂休息。
  “这么看来，百里沉疴那厮还是对你不够好，竟然也不带你出去玩。”
  太阳神树又揶揄夜惊鸿道。
  “不不不。”夜惊鸿摇摇手指：“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他毕竟是皇帝，不能随意出门，我懂。”
  “这算迁就吗？”神树好奇地追问。
  夜惊鸿闻言，却好笑道：“哪有夫妇不互相迁就的？感情的事虽然发乎于心，但也要好好维护、细心灌溉，任由着性子作死，再深的感情也得给作没了！”
  “互相退让，海阔天空，这不挺好的吗。”夜惊鸿总结完毕，再也不搭理神树，竟是在树荫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闭眼的时候绝没想到，不远处的一棵粗树后，轩辕澈正探头默默地注视着她，并将她方才的自言自语全都听进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