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魇如昔
作者:文锋言希      更新:2020-10-27 22:02      字数:2069
  东南亚酷热潮湿,牢房里肮脏溽热,臭气中飘忽着幽深地危险。
  澡堂的灯光忽明忽暗,飞蛾成群躁动,翅膀与电流共振成渗人的呜鸣。
  斑驳的水泥墙被裂缝图画,黑色的昆虫莫名忙碌地进出。
  抑郁的空气闷闷地搅动,传递着腐臭与压抑。
  狄修文一手拿着水龙头冲洗,一手用塑料扫帚打扫着地上的污物。
  几个身影,光着脚,弓着背,摸了上来,他并未察觉身后的诡异,只想快快将这活计做完,回监号睡去一天的污浊。
  突然,脖子被一只有力的刺青花臂锁住,嘴巴被一只充满烟臭味的手紧紧捂住,双手被狠狠地擒拿在背后,如同刚被抓时的背铐一般。
  一股重重的力量将他摔倒了墙上,鼻骨被撞断了,血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脑袋;嘴唇破了,血腥立即充斥着舌尖,还有几只昆虫在喉咙里挣扎。
  他奋力反抗着,换来的是背后猛烈的拳脚和一阵阵低声的咒骂。一阵阵剧痛,从骨头,从肌肉,从五脏六腑,清晰地进入脑海,又慢慢地模糊了思维。。。。。。
  狄修文蓦地从床上惊醒,浑身是汗。
  又是一个噩梦,还是那个噩梦。
  胸口像被巨石压着,脑子昏昏沉沉,狄修文将沉重的眼皮抬起来,盯着黑洞洞的屋子,一时分不清身在何方。
  东南亚八年的监狱生活,是他无尽的梦魇。
  出狱三个月,他时时在梦里回到那个溽热的地狱。
  深呼吸了几下,揉了揉眼睛,狄修文确认是在老家的院子里,终于松了一口气,找到了些许安全与慰藉。
  凌晨两点半!又要一夜无眠了。
  香烟是失眠的朋友!
  烟草的气息充斥肺部,刺激地脑细胞略微清醒。
  他妈的,什么鬼天气,四月份就这样闷热,比关小号也差不多。
  怕吵醒南屋沉睡的奶奶,狄修文没有开灯,轻轻地打开窗户。
  乡村特有的气息,混合着泥土与植物的空气冲了进来,将梦魇的惊惶与迷幻一扫而空。
  远处,不知谁家的狗叫了几声;纱窗上,扑棱着几只飞虫;夜空中,一闪一闪地星星,冷冷地望着这个独立窗前的青年。
  狄修文叼着烟,光脚到了厕所。东南亚生活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光脚赤膊的习惯。
  牢里的惨痛,深入骨髓,他格外没有安全感。
  即便在自家院子,无论上厕所,还是洗澡,他都锁上门,背对着墙,睁着眼睛,任由水流敲打着眼睛。
  一个热水澡冲跑了梦魇的狰狞,心神安宁,身体恢复了生气。
  狄修文没有擦干,带着浑身水珠,修长的手指点燃香烟。淡青色的烟雾熏得眼光迷离,静静地看着镜子。
  水汽蒸腾,烟雾弥散,恍惚间,镜中的男人有些陌生。
  东南亚炙热的阳光,将原本就不算白皙的皮肤,烤成小麦色。
  牢狱八年的折磨与抗争,他立体的面庞更为消瘦,棱角分明地如同清冽的刀锋。单眼皮的眼角略微上翘,带着七分硬朗又有三分高傲,断过几次的鼻梁仍然高挺,让微陷的眼窝更为忧郁而神秘。每当薄唇微翘,坏坏的,痞痞的,玩世不恭地讥讽着这个世界。
  他一米八三的个头,不算健壮勇武,自小体态修长,骨骼硬朗。八年牢狱生活,历经磨难,身体每一处的肌肉都恰到好处,没有刻意的霸道,清晰地如同雕塑,浑身上下精瘦和干练,迸发着雄性的力量。肌肉上一道道疤痕,长长短短,深深浅浅,与清晰的肌肉线条混杂着,如同铠甲般显出狂野的力量。
  出狱后,狄修文特意留起了胡子,清冽忧郁的脸上披着风霜,幽暗深邃的双眸偶尔射出神秘的微光,将一道劈开剑眉的疤痕闪地异常凌厉,眉间常锁的忧郁在脸上化开。
  虽然只有26岁,更加显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与深沉。
  这个清冽野性的男人,虽然有些落拓,反而更为神秘。
  狄修文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
  头顶上的繁星,撕裂了空寂的夜空。
  院子里婆娑的银杏树,壮硕的枣树,在微风中打着瞌睡。
  这是他从小长大的院落,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故乡。
  他自小没有父母,由奶奶一手带大,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奶奶说,爷爷和父母在一场事故中早亡,连照片也没有留下。
  狄修文早已习惯偌大的院子中,一老一小,两树一井的容颜。
  他坐在井台上,潮湿清冷的感觉,熟悉而甘甜。
  这口井,是故友,更是战友。
  从刚一记事,奶奶每天准时5点将他从酣梦中拖起,逼他坐到井口特质的木架子上,感受井水的流动。
  无论哭闹厮打还是绝食抗议,一向慈爱的奶奶在这件事上坚定不已,绝无余地。
  到了6岁上学了,奶奶依然没有退让,只是将地点从井口改为村头的河边。
  自此,无论寒冬还是风雨,人们总会看到一个老太太带着个小小的孩童面对江水打坐深思,甚至有人还为此报过警,说祖孙二人要跳河自杀。
  在河边之时,奶奶让他试着将河水的流动与心跳形成共鸣,将水流想象为血脉,在脑海中将水流的节奏与呼吸、血脉与心跳相连。
  等到要上初中之时,奶奶竟然做了个莫名其妙的决定,搬到一千公里之外的边境小城生活。
  这个外国小城与国内一河之隔,自古人员混居,竟有一多半是同胞,商业发达,较为繁荣。狄修文上了一所华文学校,学习与生活倒也没有太大变化。
  唯一改变的,是打坐地点换成了边境上澎湃汹涌的瀑布。
  少年的狄修文,每天五点自然醒来,自觉地到瀑布旁边,按照奶奶的套路,让澎湃的瀑布与神思相互。
  这时,奶奶告诉他,与水流呼应的,是体内的“玄气”。
  玄气是气功么?奶奶高深莫测的摇摇头,不再理会关于用途的追问。
  好在狄修文天性散淡,凡事顺其自然,便不再追问,只每天做好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