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她不恨他,再也不恨了!
作者:韩乐乐      更新:2020-10-27 19:56      字数:3831
  当唐幂站稳脚跟后,屏风后的景象,却如一只鹰爪猛然将她剩余的心脏掏空,胸口处的那一声空荡荡的可怕,殷红的唇一瞬间泛白,狠狠咬住拳头,才能借助那股痛意克制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与凄厉,平日的清亮眸子,此时早已染上一层尘埃!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唐幂无措的摇头,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管仲谦!
  他一直都是那么骄傲,狠毒阴森,如同一把被脱鞘誓不见血,绝不回鞘的玄铁宝剑,泛着冷厉光芒,他永远保持理智,浑然天成的王者霸气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可现在——
  屏风后的空间更大,沿着墙壁的石板上,摆满了各种药品的成品,半成品,石板前,是放置在特殊位置的玉质浴桶,此时,管仲谦正裸着上身坐于玉桶中,安爵辰和夜北仔细调整浴桶内的温度,早已满头大汗。
  四位堂主则是按照慕容芯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向浴桶中添加药材。
  管仲谦正背对着唐幂,可他那两只被铁链锁住的手臂,却死死扣住浴桶边缘,安爵辰和夜北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身子,唐幂看得不够真切,却生生盯着他那只紧紧抓在浴桶边缘,几乎用尽全力,指节仿佛在下一刻就会折断。
  管仲谦是所有人的中心,更没有人注意到唐幂已经越过屏风走了过来。
  她就那么一步步,咬紧拳头,不知道到底有多用力,竟然连手背上流血了,她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可此时,她心底,她的四肢百骸却被疼痛的藤蔓死死缠住,以至于,她的身体早已麻木。
  层层升腾而起的蒸气,让偌大的地下秘室显得更加闷热而阴郁,鼻息间满满的都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唐幂甚至不敢看管仲谦。
  视线停留在浴桶内黑漆漆的水中,水面上沉浮着各种她叫不出名的药材。
  那黑水没入管仲谦的胸膛,而那辨不清道不明的异味,便是从这浴桶中散发出来的。
  随着慕容芯的命令,四位堂主往黑水里倒的药材更多,水的味道越发难闻。
  “滚开!碍事!”安寻雨抬头,见到唐幂,看她畏畏缩缩的模样,眼底不禁迸出嫉恨,她端起药材,猛然将唐幂撞得趔趄,幸好扶住不一旁的石板,唐幂才免于摔倒。
  可就是这刹那,她清晰的感受到管仲谦犀利的眸光扫射过来,她下意识的抬眸迎上去,可这一眼,却让她如被雷劈,脑子猛然‘轰隆’一声炸开,却又像细如牛毛的绣花针狠狠扎入她的每一个死穴,心如刀割,就连心也无措的紧缩成一团。
  现在的管仲谦闭着眼,可在水雾中,唐幂依旧看不清他的面容,模糊中,只能隐约辨出碎发遮挡之下的五官。
  可那张脸,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竟布满了黑气,更让唐幂惊讶的是,那原本毫无疤痕的脸部,竟然裂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血口。
  那一缕缕黑气似乎有生命力般的油走在他的肌理下,伤疤渐渐被黑气拱起,几乎让人胆颤心惊。
  他双眸紧紧合上,嘴里,却因为堵住了根软布木塞,而发出那一阵阵似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额头上,锁骨上,青筋暴露,而他泡在浴桶中的部分,也没好到那里却,那些黑气不时钻来钻去,竟像一只只小兽的形状。
  天啊!他到底怎么了?他又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怎么会这么阴狠毒辣?
  唐幂瞪圆双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深处缓缓上升,她的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安爵辰和夜北检查温度,唐幂明白,他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管仲谦续命,可从他们疲倦的神情,凝重的眼神,那几乎湿透的衣裳来看,他们也并非十成把握。
  “唔——”秘室内倏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狂吼,唐幂呼吸一顿,胸口处空了的那一块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堵住,他倏然抬眸,只见管仲谦之前咬在嘴里的软木塞早已断成两截掉入黑水中,而他握紧双拳,仰面长吼,如果不是铁锁的桎梏,恐怕早就发狂了!
  那一头碎发早已没了平日精心打理的帅气模样,湿湿的发尾无力的下垂,竟与皮肤的颜色没有太大差别,唐幂从未见过管仲谦现在的样子,这一刻她才发现,他的下巴竟然冒出一层胡桩,整个人显得狼狈不羁。
  轻咬下唇,唐幂再也无法克制那抹捶心蚀骨的生疼,眼前的视线倏然变得模糊起来,她淡淡的垂下眼眸,清丽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晶莹的泪珠,竟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脸颊滑落。
  “晓苒,你快准备一个新的木塞,就快要出来了。”慕容芯沉声道,而安爵辰和夜北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桎梏管仲谦的铁锁固定,不让他乱动。
  此时,管仲谦浑身被黑气弥漫,可浑身经络处,却透明异常。
  唐幂一愣,出来了?什么要出来了?
  猛然抬头,只见苏蔓在一旁念动咒语,面前竟然多了一个蛇篓,只听她吹响短笛,一条通体雪白的小蛇从拳头大小的蒌口探出头,三角形的蛇头吐出血红的芯子,充满防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而守候在一旁的陆晓苒刚拿起一把寒铁匕首,眼神异常坚定明亮,可那轻抿的唇,以及明显加快的心跳,泄漏出她的紧张,所有人都在等候。
  说时迟那时快,唐幂只觉得眼前倏然闪过一道白光,那半秒中,陆晓苒已经准备的挑破了管仲谦手臂处拱起的一点,只听见他痛苦的低吼专利同时响起,一旁的苏蔓迅速吹动短笛,那条通体雪白的小蛇竟向浴桶中钻去,猛然咬住。
  她们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唐幂完全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眨眼的功夫,安寻雨又刺中了一个。
  “现在你高兴了?门主变成这样,全是你母亲害的!”安寻雨恶狠狠的瞪了眼唐幂,“倘若不是你那个恶毒的母亲拿门主试药,门主又怎么会中毒?现在,你还来害门主,真是蛇蝎心肠!”
  “不……不是这样的……”唐幂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摇晃着头,心头却涌现出莫名悔恨,倘若她知道他身体即将毒发,就算逼死她,她也断然不会说出那些激怒他的话!
  不仅是唐幂,就连慕容芯都有点不知道,安寻雨到底在说什么?那个害谦哥哥这样的女人……竟然是唐幂的母亲?
  “还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替门主分忧,倘若门主真出事了,你负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白雪呵斥出声,可唐幂觉得白雪看向她的目光中,也多了指责。
  “不好了!木塞呢?再这样谦哥哥会咬断舌头的!”慕容芯顾不得心底的惊涛巨浪,急忙道。
  唐幂心尖一颤,不知不觉背后竟然沁出一层冷汗,她抬眸发现管仲谦额头青筋暴露,浑身因为极度痛苦,而难以隐忍,明明处在温水中,却还冒出冷气,额头上一层冷汗,那紧咬的牙,几乎粉碎!
  唐幂顿时觉得双腿发软,无所依靠的她,那颗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就连思考和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陆晓苒在石板中寻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的声音中不禁多了抹哭音,“小姐,准备的三十根木塞都被门主咬断了!”
  什么?三十根?唐幂瞪大双眼,不知道是不是脚踝处恢复了知觉,只觉得笛子趔趄,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咬断了这么多根木塞!
  天啦!她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不好!”安爵辰注意到管仲谦因为痛苦到极致而阴沉的面色,可他根本不敢动弹,更害怕发狂的管仲谦挣脱铁锁的束缚,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
  冲着陆晓苒的方向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哪怕是硬点的东西,快去!”
  唐幂知道,倘若这种痛苦继续,管仲谦一定会失去理智咬到自己的舌头的!模糊的眸光倏然一沉。
  “好!”陆晓苒转身,准备出秘室。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苏蔓倏然惊讶出声,“少夫人,您在干什么?”
  不仅是苏蔓,就连慕容芯,安寻雨,白雪,安爵辰和夜北也都愣住了。
  众人光顾着管仲谦,并没有留意唐幂,可现在,她竟然死死抱住管仲谦的头,将她那早已被自己咬破的拳头塞进他嘴里!
  “唐幂,你疯了吗?”慕容芯大惊失色。
  可唐幂却轻轻摇头,眼神异常坚定。
  眼底泛过点点盈光,明明痛到了骨子里,她去不肯离开分毫,反而将他的头抱得更紧。
  管仲谦坚硬的牙齿毫无留情的啃她的肉,喝她的血,如铁锤将尖锐的钉子一根根钉入她的肌理,可这刺骨的痛,她竟然像是感觉不到一般。
  只因她心中蚀骨痛意,早已因为失去知觉而麻木!
  腥红血液不断从管仲谦的嘴角涌出,可完全丧失人性的他,依然剧烈颤抖,只剩喉咙处残留的哽咽与嘶吼,那痛彻心扉的吼声让唐幂的心跳也跟着一上一下。
  他痛,她也痛,这一刻,他们真正融为一体。
  “我从不怀疑别人说的实话,就算之前我不知情,可现在,就算这只手真的废了,又怎样?那也无法弥补我母亲曾经犯下的错误!”唐幂没有丝毫退缩,紧紧搂住他的脖颈,不肯与他分离一丝一毫!
  从清亮眼眸中滚落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垂落在他头顶,她慢慢低头,将头埋入管仲谦依旧浓密却毫无生气的黑发中,紧紧闭上双眼。
  这一刻,她宁愿自己是个聋子,瞎子,这样,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忍心听见他一声声的嘶吼,而不想去看他的脸,那纵横的伤痕,并非是嫌弃,而是因为刻骨铭心的痛。
  她似乎又有些明白了,管仲谦娶她,并非毫无原因,对她冷淡,也并非一时兴起。
  试药……
  她几乎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不肯吃药,而遭受的一道道冷酷巴掌声!
  她依稀记得,就是前几天,管仲谦还是那个天之骄子,风神俊逸,可现在……
  这个在人前不可一世的男子,竟然因为她母亲的狠毒而从天堂跌落地狱!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断然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歹毒的人。
  看安爵辰和夜北的样子,也做得十分熟悉了,肯定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几乎不敢相信,也不敢去想,他到底如何才从这种灭顶的痛苦中一次次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原本充斥在胸章的恨意,顿时烟消云散,她不恨他,再也不恨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母亲所为,就算赔上唐氏又如何?
  陆晓苒已经尽快找到了软木塞,可当她拿过来时,管仲谦竟然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口。
  众目睽睽之下,唐幂的脸苍白如纸,安爵辰脸色一沉,夜北见这个女人竟如此隐忍,不禁闪过一抹赞赏光芒。
  慕容芯看着这一切,心底某个答案昭然若揭,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此刻,管仲谦肌理之下的黑气又隐隐躁动不安起来,那一条条黑气宛若汇聚的小兽不断涌动,管仲谦的身体急剧颤抖,他的牙齿也越发用力,唐幂倒抽一口冷气,那一刻,她几乎清楚的听到手趾骨断裂的脆响声!
  可她的身,她的心,早已麻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