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了看路牌，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由牛头角跑到了九龙湾！
  不过，后面那三个人的耐性似乎也到头了。
  前方的路愈来愈狭窄，方正唯有转入旁边的那些小巷来跑，到了最后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拐了多少个弯。他一边注视着后方，直到看不到三个跟踪者的身影才在一间古董店前面停下来歇息。
  古董店老闆是个戴着老花眼镜的老头儿，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透过店子前面的橱窗看着方正，眼中明显流露出好奇的目光。
  方正看了他一眼，没有撘理他，只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到了这里，那帮人应该找不着他了吧！
  倏然间，那三个人从转角处冒出来，最前面那个人经已拔枪，枪口正正对着方正的胸口。方正想都没想，拖着他那剩餘不多的体力的身体就想转身逃跑，可惜四人的距离太近，他来不及逃走了。
  子弹发射的声音响彻天际。
  方正感觉到右侧肋下剧痛，他惨哼了一声，身体向前趔趄了一下，接下来他听到“碰”的巨响，古董店悬掛在外面的塑胶製的招牌被打穿了个大洞，掉了下来，变成一堆碎块。
  “噢，我的招牌！”老头儿在店内目睹整个过程，他激动地喊一声，整个身子往后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老头的孙子从里面跑出来，大喊：“爷爷！爷爷！”
  方正看着这一切，迅间明白了其实子弹并没有真正的射中他，只是堪堪擦过他的肋下，然后射穿了塑胶招牌。
  没有太多时间让他检查伤势，方正用左手按着伤口，再次拚命奔跑起来。
  距离那麼近，子弹不可能只是在他的身边擦过而已，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是那帮人仍旧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故意放他一马，也就是说范?凯西在红尘会里面安插的卧底肯定没有把自己是男儿身的消息告诉社团。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过了那麼长的时间依然尚未曝光，也许是范?凯西向他的卧底下了命令禁止消息泄漏，也许是青龙堂的人每一个都守口如瓶，也许是两者皆有…
  或者是他的求生意志被激发，方正奔跑的速度有增无减，把三个追踪者远远拋离在两条街以外。但这样做的结果是，他感觉到一些温热的液体源源不绝地滑过他的左手，再掉到地上。
  很奇怪，虽然伤口血流如注，但除了在刚刚被子弹擦过那一剎那之外，他却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痛楚。
  一边思考着，方正已经跑到观塘道的终点，彩虹。
  奔跑的途中，追踪者又开了两枪，但是都没有打中他。第一枪击碎了餐厅的招牌，方正隐约听到店铺里面传来老闆的叫骂声，第二枪则射中了路牌，把一个刚巧经过的男人吓得尿裤子。
  从小巷中跑出大马路，车辆和人流都逐渐多起来。人们惊骇的神情更甚，因为他们只见一个面色苍白、半边身子布满鲜血的女孩在大街上狂奔，还不时的往回望，以确保她跟后面三个拿着手枪和开山刀的男子的距离有够远，不至于伤害到自己。
  这个时候，一辆巴士驶近了车站，正準备让乘客下车。然而车站并没有人在等候上车，由此可以断定巴士很快便会离站。
  方正心里一动，这是绝佳的机会，他也不管后面三个人有没有看出他的企图，拚命往车站那里跑。
  追踪者连忙开了两枪，但都只射中了车站旁边的柱子。
  就像预料当中的一样，儘管巴士司机看不到车站有人，但他依然尽忠职守的履行他的职责，把上车和下车那两扇门同时打开。方正用尽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一下子跳上车。
  巴士车门应声而关，引擎发动，车子缓慢而稳定的驶离车站，径直向路中心驶去。
  看着三个人既惊讶又愤怒的样子，方正愉快地笑了，他终于发现原来乘巴士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
  “…孩子…你…你没事吧？”巴士司机觉得自己实在太了不起了，他不但可以一面驾驶，还可以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问题。这个脸色苍白到不行、半边身子都染满血跡的女孩居然一边喘气一边大笑，这绝对是他这辈子看过的最诡异的一件事。
  车厢内的乘客不多，可包括司机在内的全部人也以看着疯子的眼神看着他，他毫不犹疑地选择了说谎，至少，欺骗这些人可以减低身份泄漏的风险“…我…什么事也…没有…”方正断断续续地说道：“血跡…是…假的。”
  司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对眼前这个女孩的话半信半疑，血跡可以是假的，可那苍白的脸色却骗不了人。
  方正无视了司机和所有乘客的反应，乖乖的付了车资便往车厢最后那排的位置走过去，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正值酷热的天气，再加上车厢后面的引擎烫得吓人，没人会选择坐那些位置，刚好让方正挑一个靠边的位置坐，好乘机挨在窗边休息一下。可身体一放鬆下来，右肋的伤口便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比起刚受伤时的痛楚有过之而无不及。方正痛得连冷汗也冒出来，他强忍着呻吟出声的冲动，并依照着林欣欣教他的方法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好不容易慢慢平静下来，半边身子却完全麻痹掉。
  他勉强扭过头检视伤口，不看还好，一看便知道状况很糟。伤口又长又宽，而且很深，鲜血流个不停。本来子弹擦过他的右肋顶多会造成皮肤灼伤，可他没有及时料理伤口，还不断地奔跑，令伤口扩大，所以才会血流不止。
  今早离开青龙堂的时候，方正身上只带着零钱和证件，不要说纱布、绷带之类的急救用品了，他连半片药水胶布也没有。再是这样下去，恐怕未回到总部之前他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倒在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