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虎淡淡点头，说道：“不错。这些村民们表情诡异，统一朝着某个方向祭拜，并且无论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任何反应。方士也在当晚叫醒了这个将领，将领看到这一幕后，并没有立刻相信，同样是按照君王所说，抽出腰间的刀，斩下了一名村中女子的头颅。果真，其他跪拜的村民们像是无事发生一样，根本没有因为这一幕而产生什么多余的动作。这个将领吓得满头大汗，转身就朝着方士跪了下来，称他为神仙转世。”
  “方士笑了笑，就问他是不是君王不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所以才让他过来跟着自己，以确保万无一失？将领犹豫了一下，没有隐瞒。方士便冷笑了一声，又问他心里面是不是有一种冲动，想学着这些村民们朝着某个方向祭拜？这是因为地下有阴兵想上他身，但没有经过方士的允许，所以他才安然无恙。”
  “将领当场就吓破了胆，连连朝着方士磕头，求他不要让阴兵上自己身。方士当然没有为难他，而是让他连夜快马赶回朝中，和那君王禀报这件事，如若君王不信，明日便带着他来此地亲眼见证。将领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想也没想，就骑着马赶了回去，活生生跑死了那匹马，向君王禀报了这件事情。”
  林虎停了下来。
  叶一诺说：“这个方士，有问题。”
  林虎点头：“不只是他，他带着的那些徒弟，也有问题，至于问题是什么，我们待会儿再说。君王从将领口中得知了方士的能耐后，心中大为欢喜，那个年代的人，对鬼神一事，可以说百信无疑，所以他就想，如果能够让这个方士尽快为自己夺得天下，到时候莫说这方土地，恐怕连那阴曹地府，都能为之所用。”
  叶一诺笑了：“野心真大。”
  林虎说：“但如果一时半会找不到蛇形玉匙，方士自然不愿意出手，君王又生怕他去往别的国家许诺此事，便想出了一个法子。”
  叶一诺说：“伪造？”
  林虎点头：“他找了城中最出名的工匠师傅，按照方士所描述的那样，做了一个假的蛇形玉匙出来，并且让将领带着它去找方士，让他带着最少数万的阴兵赶往前线战场，一举拿下敌国。这将领临危受命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君王的授意下，直接骑着那匹战马赶回了村子里。”
  “这时候的村子仍旧是一片祥和宁静，号称餐霞饮露的方士们却端着饭吃了起来，见到将领来了之后，便纷纷收敛神色，询问情况如何。将领当即便双腿跪下，呈上了那道蛇形玉匙，并询问方士何时能够请出阴兵。方士和他的徒弟们见到这玩意儿纷纷大为狂喜，但迅速恢复了淡定，领头的就告诉将领，今晚将让一名手握十万阴兵的阴王上将领的身，到时去那战场上英勇杀敌，博取军功，也算是给他的一封奖赏。”
  “将领自然抗拒不了这个诱惑，当晚胃口大好，和村民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后，便沉沉睡了过去。可等到第二天天亮时，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整个村子的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那几位能和阴曹地府沟通的方士，也人间蒸发了。将领傻眼了，但是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一再确认村子里不剩一人后，便骑着战马回到了朝中，又将此事禀报给了君王。”
  叶一诺说：“后面的事，我知道了。”
  林虎却自顾自说：“这个君王自然不信天底下有这么邪乎的事，又让将领带着自己亲临村庄，确定没有一人在此后，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等到要走的时候，将领却突然做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瘆得慌的动作——他学着那些村民们，往同一个朝向，当着君王的面，磕破了脑袋。君王见到这一幕，直接叫手下剁掉了这个将领的脑袋，然后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
  叶一诺说：“你这整段故事里，有一个可疑的地方。”
  林虎抬起头：“哦？”
  叶一诺说：“饭，菜。这个将领第一次去村庄，只吃了饭，而那群方士却什么也没吃。第二次去村庄，将领又看到方士们吃饭，自己也跟着喝酒吃肉，听起来是饱餐了一顿。”
  林虎问：“所以呢？”
  叶一诺说：“所以我猜测，这个方士往饭菜里下了点东西，村民们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将领也如是。”
  林虎面具底下传来一道笑声，他拍了拍手掌，说：“没错，你猜的很对，方士的确往饭菜里下了药。”
  叶一诺问：“这个药的药效，跟我听过的那个东西……”
  林虎语气平静说：“它就是‘蛇吻’的来源。”
  “嘶。”
  叶一诺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蛇吻……
  是这群方士创造？
  林虎手指轻轻敲动着地板，说：“你猜一猜，那群方士为什么而消失了？”
  叶一诺低头沉思了几秒，他发现自己的思维出现了断层。
  因为他遇到了一个无法用已知的知识所解释的问题。
  绝大多数人都会如此。
  林虎躺在地板上，说：“冷静想想，这群方士，为什么没有分辨出那个蛇形玉匙是假的？”
  叶一诺大脑一震：“他们，也没见过真的？”
  林虎说：“不错。他们之所以能够得知蛇形玉匙的存在，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与它有关的介绍。”
  叶一诺说：“这个古籍记载了什么？”
  林虎想了想，说：“你问到了点子上。”
  叶一诺深吸了一口气：“说下去。”
  林虎说：“方士带着假的蛇形玉匙，去往了一块墓地。这个墓地埋的很深，而且机关重重，想要进去，只能用古籍上所记载的钥匙——”
  叶一诺：“蛇形玉匙？”
  林虎说：“是的。这群方士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打开这块墓地，至于墓地里有什么，没有人知道。”
  叶一诺说：“失败了？”
  林虎说：“当然。钥匙都是假的，失败不是很正常？”
  叶一诺问：“那他们为什么要带走那些村民？”
  林虎坐起身子，说：“想打开这个墓地，不仅需要蛇形玉匙，还需要活人的血，这些村民们，在方士的记载里，被称为——”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
  “祭品！”
  叶一诺下意识喘起了粗气。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头痛欲裂的痛苦。
  但这种痛苦，并不是因为记忆。
  而是因为无法接受。
  林虎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群方士之所以能够让村民们配合自己演一出阴兵上身的大戏，就是因为他们研究出了‘蛇吻’，而蛇吻尸的建立，便是从这里开始，贯穿了整条时间长河。如果你试图去纠正他们的历史，你会发现，这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与之有关的，谁也逃脱不了。”
  叶一诺语气急躁，不解问：“既然这群方士都已经死了，蛇吻为什么还会流传？”
  林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方士知晓是假的蛇形玉匙，且杀掉了所有的祭品后，墓地入口的机关启动了，他们全部死在了那里，但在死前，方士用帛书记载了这一切，包括‘蛇吻’的药方。”他微微停顿，“你不必追问到底是谁创建了蛇吻尸，因为我们已经无从得知，这张帛书经过了数百年的流传，最终到了一个家族的手里，到现在还被他们珍藏在家祠之中。”
  叶一诺沉默了几秒，说出了心里的猜测：“……阎家？”
  林虎身躯一颤，叹声道：“是的。”
  叶一诺又问：“所以蛇吻的主要作用，是为了让那些祭品听命于蛇吻尸的话，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
  林虎说：“没有人找到蛇形玉匙。你知道为什么他们铁了心要把你送进监狱，而不想杀死你吗？”
  叶一诺瞳孔猛地一缩。
  他知道为什么了。
  知道到底是什么牢牢握住自己的命运了。
  林虎像往常一样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指着周围各自活动的人，说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另外一件事。1号监狱为什么存在这些病人？他们每天都在服用不同的药物，因为国安局通过自己的手段提取出‘蛇吻’的配方，并研究出解药。这项计划，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我为什么称他们为病人？因为这里的犯人已经变成了疯子，他们因为服用‘蛇吻’而产生了巨大的副作用，你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饭菜里的药，就是他们每天都要服用的药。”
  他低头看着叶一诺，“你的体质很特殊，因为你体内早就已经有了‘蛇吻’，所以我们做了这个试验，想看看药物是否会让你出现和他们一样的反应。”
  叶一诺问：“什么反应？”
  林虎眼眸垂下：“对着月亮，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