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接过了电话。
  “喂，是我。”
  熟悉又温和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
  叶一诺手指一紧，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给你的这个惊喜。”
  “如果这能叫惊喜的话，那我白活了二十几年。”
  “哈哈哈……别这么说，叶一诺，我只是让你看看邢无生到底恐怖在哪个地方。你看，他总能比你早一步预料到事情的发生，你能活着走出来其实就代表你输了。”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我是瓮中之鳖的话，那你又是什么？”
  “你不是瓮中之鳖，你只是我用来引他出手的诱饵而已。相信我，这次行动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走，你不但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很有可能跟你脚下的这具尸体一样死在这里。”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救我一命？”
  “救倒谈不上，无非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罢了，以你的脑子，应该能意识到邢无生真正的目的，对吧？”
  “阎天骄？”
  “阎家。”
  “阎家？”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你只要明白，这次事件，我一共授予了三次权限，一次是你们市局提出的‘鹰吞蛇’行动，虽然很不自量力，但我还是同意了。第二次，是下达更改死刑执行人员的命令，如果不这么做，邢无生不会露面，死刑无法正常进行。第三次，楚秋川是个优秀的孩子，这个计划是他提出来的计划，自从上一次在酒庄追到了邢无生的尾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你，颜刚，阎天骄，许天峰，或者说，整个刑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需要的诱饵罢了。我只不过同意了他的做法。”
  叶一诺拳头紧握，没有回话。
  事情又一次脱离了掌控。
  只不过这次的脱离，跟往常有很大的不一样。
  “当然，我相信这个孩子能把一切都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毕竟你死了我也不好跟我女儿交代。我这么讲，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吧？无论是邢无生，还是楚秋川，你的力量都比他们渺小的多。这种亲眼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倒在面前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可你能改变什么呢？其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叶一诺感到指甲刺破了掌心。
  他沉默着，举着手机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我上次向你提出的条件依然有效，但不会持续太久，除非你能让我看到你……更出色的地方，否则，楚秋川会取代你的地位。念优需要一个能替他撑住整个世界的男人，而不是一个需要被人挡枪子的保护对象。”
  唐念优发现叶一诺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把从其手中夺过了手机，将电话挂断了去，扔还给了楚秋川。
  她对叶一诺道：“别听他的。”
  楚秋川提起脚下的手提箱，看了一眼张天永的尸体，越过了叶一诺身旁，轻声道：“这个家伙的性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他是蛇吻尸的幸存者，既然替你挡了子弹，那就交给你处理了。如果你足够识趣的话，就不要再调查邢无生的下落了，这次我本来有机会抓住他，但你的存在似乎让他透露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所以我决定先放走他。如果你想参与到这场游戏里，你就得有足够的本事，否则你不配保护任何人。”
  说完，他径直走向了刑场。
  叶一诺依旧沉默着。
  唐廷煜说的没错。
  原则上来讲，他在这场行动里，并没有起到任何关键的作用。
  这也是他有史以来——
  第一次被人当成诱饵。
  哪怕邢无生没有出现，他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国安局已经成了最大的后手，而他为了保命，却只好通过摔碎腕表的求救方式来让唐念优涉险。
  假设邢无生有更大的后手，假设ied炸弹最终爆炸，身边所有人的性命……
  叶一诺不敢往下想，他低头看着张天永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心中的无力感逐渐上升。
  唐念优用温润的手指轻轻抱着他，说道：“别听他的，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出色。”
  许天峰将烟头吐在地上，背着颜刚往刑车走了上去，顺口丢下了一句话：“老弟，心里头不服气，就他妈给自己争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
  叶一诺抬手揉了揉唐念优的额头，轻声道：“不要再给我买新的腕表了。”
  唐念优红唇轻抿，微微叹了口气，不顾血渍将头埋在了他怀里，小声道：“其实我很安全，我可是世界上的顶级黑客呢。”
  叶一诺说：“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你二叔那边，我会跟你保持联系的，等青榆市彻底安全了，我们就一起去见见唐老，好不好？”
  唐念优面露雀跃道：“好！都听你的。”
  叶一诺笑着松开了她的手，望着她坐上了一辆军车离开后，这才将张天永抱起，递给赵明昊，说道：“找个火葬场，烧了，骨灰用好坛子装着，带在身上，今晚我们去一趟黑场。”
  赵明昊没有拒绝，见多了尸体的他并不觉得肮脏，他道：“你还敢去？不怕他们把你皮剥了？”
  叶一诺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刑车副驾驶，丢下了最后一句话：“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我欠他一条命，用这条命换什么都值。”
  ……
  ……
  ……
  市局，正治处。
  “事情我都知道了，国安局那边的领导给了命令，这次计划姑且算他个圆满结束吧。”安桐山望着房间里的两人，说道，“至于颜刚……你们有什么想法？”
  许天峰一边用跌打酒擦着自己的颧骨，一边道：“还能怎么办？再执行一次呗，法院那边定了的事情俺们几个还能改变不成？只不过这次老子不想参与了，你老安赶紧搞个安全的地方，趁早了结就完事。”他无声骂了一句脏话，“他娘的，老子还说怎么突然就换成老子执行死刑，原来是他妈安排好的，真是被人蒙在鼓里听打雷——弄不清东南西北了。”
  廖主任扶了扶眼镜，说道：“这个我们也没收到消息，但国安局那边的权限太大，就算有怨言也得憋着。”
  许天峰瞪眼道：“老廖！你丫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你来试试？老子命都差点丢那儿了，还有那啥玩意儿炸弹啊！你们这些规矩怎么定的？非得整这些个幺蛾子，比当卧底累多了。”
  叶一诺接过话道：“安局，关于颜刚的死刑，能否推迟一个星期？”
  安桐山抬了抬眸，问道：“为何？”
  叶一诺解释了一下“蛇吻”的效用，说道：“虽然他是一个被抛弃的棋子，但有一些秘密，依然需要被解开。另外，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一个星期时间，我会让青榆市的残党，全部消失。”
  “全部消失？”
  安桐山眯起了眼，打量着他，眼中有些迟疑。
  一旁和空气一样静观不语的常鹰说道：“老安，刑场的事情，一诺也算有一部分随机应变的功劳了，何不试试呢？”
  廖主任凑到安桐山耳边跟着说了点什么。
  后者这才微微点头，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对叶一诺道：“我要的是全部消失，而不是换个角落躲着继续犯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