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诺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轻声道，“注射器里的药，是你替换的？你用这种另类的方式保留颜刚的性命，想从他手里得到什么？”
  邢无生讥讽一笑，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要是想不出来，就没资格对我问问题了。”
  叶一诺脸皮抽了抽，笑道：“利用张天永引我上钩，这种显浅的不能再显浅的把戏，不是你喜欢的吧？有人命令你收回青榆市的控制权，是谁？蛇吻尸的老大？你也不过是个听命于人的走@狗罢了，何必在我面前装独狼？”
  邢无生眯了眯眼，明显不耐烦地用手摸着脖子，径直越过叶一诺身旁，道：“我突然不太想有你这样的蠢货对手了。”他头也不回走到张天永边上，“开枪帮他结束这段悲惨的命运吧。”
  咔——
  张天永拉下了保险栓，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然调转枪口，对准邢无生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然而——
  预想之中的枪声并没有出现，手枪发出了卡壳般的清脆鸣声。
  张天永脸色煞白，连忙低头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空弹匣！？”
  砰！
  话音刚落，他便被一旁阎天骄抬脚踹飞了去，硬生生砸在了坚硬的钢壁上。
  邢无生缓慢地转过头来，将掉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同时将枪上的空弹匣取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粒青铜色的子弹装了进去。
  咔擦——
  他上好膛，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露出了颇为癫狂的笑容，说道：“看看，现实总是这么多变，一个两面三刀的人，会不客气的背叛周身的一切，唯独不会背叛他自己！”
  叶一诺沉默了两秒，挡在张天永身前，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为什么？”
  张天永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是让东绍叫你别来了？为什么你不听？”
  叶一诺平静道：“我问你为什么。”
  张天永捂着肋骨处，吃痛的咬了咬牙，解释道：“在我跟你碰面那一天，我的计划就全部泄露了，不仅是你们警方这边的人，就连外市的蛇吻尸组织都盯上了咱们青榆市，如果我不假装跟邢无生合作，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死路一条——因为有人获悉了他们的身份。起先我怀疑是你这么干的，因为名单我只给了你一个人，但你后来给我打了那个电话，我就怀疑是不是有内鬼，后来我才知道……”
  他脸上闪过一抹悲痛，“是我的亲兄弟，老三做的。”
  叶一诺沉默了下来。
  张天永愤恨地锤了一下墙壁，接着道：“后来我提前套出了他的话，就让东绍过去拦着你，但已经晚了，老三赶在我之前就安排了人手埋伏在附近，只要这边的命令一下，外面就会打成一团，到时候颜刚势必会被劫走。”
  叶一诺道：“所以，你跟着来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这个家伙？”他看了一眼面带讥讽的邢无生。
  张天永脸上带着自责，他点头悲怆道：“可惜我被摆了一道，手枪是他给我的，我以为他不会怀疑我，没想到留了这么一手。”他按着胸前的肋骨处，额头冒出了冷汗，语气都急促了一些，“叶一诺，你一定要阻止这个家伙！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劫走颜刚，而是为了获得那些躲在‘黑场’里的家伙们的信任！一旦颜刚被救走，不管他有没有得到解药，就想当于掌控了他们的生死！到时候整个青榆市就会沦为犯罪的天堂！”
  叶一诺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张天永扯了扯嘴角：“少他妈废话。你今天不打那个电话，这把手枪就变成冲锋枪了，你早他妈被老子打死几百次了。”他望向邢无生，眼中闪烁着凶光，“你搞清楚状况了吗？现在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躺在行刑台上的颜刚，谁能得到他的命，谁就是这场博弈的胜者。”
  叶一诺缓过神来，眼神冰冷：“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邢无生耸了耸肩膀，百无聊赖道：“没意思，真没意思。虽然我早就知道这条狗会背叛蛇吻尸，但我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他放弃了最有希望的一条路，选择了你这么个家伙？你到底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眸瞪的浑圆，“你比我多了一双手？还是一个脑子？”
  叶一诺嗤鼻道：“我比你多了良心。知道什么是良心吗？”
  邢无生狞笑一声：“知道你妈。”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扣下了扳机。
  砰！
  子弹如一条勾魂的锁链般，射向了叶一诺的脑袋。
  枪响的那一刻，许天峰瞬间反应过来，正准备开枪反击，阎天骄便一个猛子扑在了他身上，抬手就把枪打在了地上，两人噼里啪啦扭打在了一起。
  滋啦——
  血液像一条x射线，喷洒在碎落一地的透明玻璃上。
  子弹贯穿了中枪者的喉咙。
  叶一诺满脸惊恐地望着身前——
  张天永惨厉一笑，用尽全身上下最后的力气扯着他的肩膀，想拼命发声说点什么，但喉结里传出来的声音就好像沙漏一样，变成了无声的呐喊。
  他瞪大浑然的血红双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用身躯替叶一诺挡下了这一枪。
  他的身体机能开始退化，从一颗巨木退化成了一颗死气沉沉的种子。
  他死了。
  死在了希望的洪流之中。
  叶一诺目光呆滞，久久沉浸在这突然发生的一幕中无法回过神来。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被人挡枪子儿，也是唯一一次亲眼看着本就不该与自己相关的人死在面前。
  凭什么？
  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这么做！？
  叶一诺脑中仿佛有个怒意冲天的小人在嘶吼咆哮，他扯着张天永的身体，任由大动脉喷洒出的血液染红了上半身。
  他低着头，看着张天永那死不瞑目的脸，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子弹孔——
  他读到了。
  “救……救救他们……”
  这是张天永的遗言，是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留下的呐喊。
  “啊——”
  叶一诺声嘶力竭吼了出来。
  回声震荡着整个刑场，压抑又刺耳。
  邢无生不耐烦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令一粒青铜色的子弹，将其放进了弹匣，枪口重新瞄准了叶一诺：“吵死了。”
  “快躲开！叶一诺！你他妈在干什么！？”
  一旁许天峰看到了这一幕，双脚猛地蹬开了用四肢裹挟着自己的阎天骄，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骂道。
  但叶一诺充耳未闻，浑身因愤怒而颤抖不断，完全没有躲开的意思。
  “本来还想留着你好好玩玩，但那个老家伙非要把你扼杀在摇篮，怪不得我。”邢无生面露悲痛，像是损失了一件心爱的玩具般，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你要是能从这一枪里活下来，我一定会很兴奋的，对吗？”
  他自嘲一笑，按下保险——
  就在子弹即将出膛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猝不及防从门外冲了进来，夹杂着猛烈惊人的风声，直冲邢无生脸部而去。
  咻！
  邢无生竟然刹那间反应过来！
  他手腕猛地往回一缩，腰脊像是一条软脊的毒蛇般，扭过了迎面而来的攻击，往侧边的墙壁上靠了过去。
  但来者穷追不舍，直接借助冲过来时的力道用侧身撞击而来，甚至能清晰听见骨头闷声作响。
  邢无生苍白的脸庞微微一变，想开枪已经为时已晚，只好双手拱起挡在身前，同时固定双脚稳住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