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骂我。”
  “我没有骂你。”
  “你在骂我，我听得出来。”
  “我真的没有骂你，这是医生说的。”
  许天锋不耐烦摆了摆手，说道，“你这娘们怎么就这么烦人呢？学了点普通话就嘚瑟了是吧。”
  “你骂我但是不允许我说你，可真有意思。”李彩恩讥讽一笑，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想潜规则我吗？”
  “放你娘的屁。”许天锋瞪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打开一封邮件，指着上面说道，“这是照片是你女儿是吧？叫李苒月，今年六岁，青榆市户口对吧？咱们这里登记的信息是，你女儿是被福利院收养的，之后被一个叫李彩凤的保姆给领养了，这什么情况？跟你所说的完全不同啊。”
  “是颜刚这么做的。”李彩恩双手抱胸，望着远处的农田，说道，“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一个孩子，也不想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生了孩子之后，他派人交给了民间的福利院，然后手续办全之后，又派了保姆去把孩子抱了回来，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真他娘是个渣男啊。”许天锋砸了咂嘴，说道，“我让辖区的同志调取了监控，你女儿失踪前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在这片农田里晃荡了一阵，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帮我找找。”李彩恩正视着许天锋，用力了鞠了一躬，说道，“拜托了！”
  “别整这一套。”许天锋摆了摆手，说道，“本来这事儿应该交给民警来办的，但我现在还在停职当中，没办法调动市局的同事帮你找人，你要想找，我就陪你一家一家问，咱们先把这片地带给排除了，还有一些可疑的地方，老王那边也派了民警过去，主要是搜索面积太大了，我们无法确定你女儿是在吉安市走丢还是在青榆市走丢的，这个要协同合作才行，你必须要有耐心，因为失踪案子不只一个，咱们的警力没那么多。”
  “她会死吗？”李彩恩突然问道，眼中浮现了些许晶莹。
  “啥玩意？”
  “她会死吗？”李彩恩又重复了一遍。
  “这我他娘怎么知道？”许天锋啜了一口烟，眯眼道，“不过吧，既然都六岁了，怎么说也知道饿了找东西吃，冷了加衣服，是吧，指不定有好心人给她收留了，咱们找起来也方便点。”
  “谢谢你。”李彩恩又鞠了一躬。
  “你老整这一套干啥玩意啊，给我弄得起鸡皮疙瘩了都——”许天锋按住她的肩膀，说道，“这人都还没找着呢，你就给我行这么大礼，那万一找不着了，你是不是得拿刀把我剁了？”
  “这是我们国家的礼貌。”李彩恩认真道，“我们说话讲究敬语，感谢人也是一样的。”
  “那我怎么没见你跟我说敬语啊？”许天锋翻了个白眼，将车子上锁，指了指面前的民房，说道，“走吧，从这家开始问起。”
  ……
  三天后。
  秦柏传来了消息，叶一诺的尸体已经全部缝合完毕，下一步将移交殡仪馆送去火葬场火化，由于并没有亲人到场，这期间仅有王寒和鞠天宇主动跟随。
  坐在殡仪车上，两人透过棺椁，望着叶一诺那苍白且毫无血色的脸，心中莫名感到悲痛。
  哪怕见了再多死亡的他们，也有些无法抑制情绪外露。
  “王队，鞠老师，节哀。”秦柏也坐在一旁，他轻声道，“需要向媒体公布这件事吗？”
  “恐怕用不着你公布了。”鞠天宇将手机摆在面前，说道，“青榆头条卷土重来，叶一诺的死讯已经传遍网络平台了。”
  短短几天时间，叶一诺从医院楼顶摔下去的监控视频在网络上被转发、浏览达到了上千万次，整个青榆市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个被誉为“民间神探”的年轻小伙子一时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青榆头条连同一些不知名的报社大肆展开报导，甚至把颜刚之死和叶一诺之死放在了同一个头条版面，更有甚者特意标注“知情人爆料：叶一诺和颜刚有仇”等一些莫须有的事情。
  尽管王寒主动站出来第一时间澄清叶一诺只是警方的外调专家，跟颜刚没有什么关系，但那些自以为是的网民们依旧不愿意相信，反而肆无忌惮造谣了起来。
  就在一天前，叶一诺曾经出席颜刚酒会并追捕阎哥的视频被匿名网友公布了出来，节奏瞬间爆炸，已经死去的叶一诺甚至被称为“害死颜刚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种级别的传谣显然已经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但短时间内除了西城分局的王寒之外，并没有任何一方站出来回应。
  “领导那边也发话了——”鞠天宇推了推眼镜，沉声道，“他们说一诺毕竟不是警队的人，所以不允许咱们过度参与进去，以免给正府带来负面影响，尤其是咱们西城分局。”
  “砰。”
  王寒用力锤了一下车窗，双手拂面，说道：“这叫个什么事，死了还要蒙冤？真他妈里外不是人。”
  “师兄，你也别太自责了。”鞠天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咱们尽快找个时间把葬礼办了，等风头过去了，自然就会平息，媒体毕竟只是媒体，就算弄出再大的风浪，网民也不全是没有脑子的跟风者。”
  “有极端就有对抗，王队，不用太过紧张。”秦柏也跟着安慰道，“等关于颜刚犯罪的指控出来了之后，他们就明白真相了。”
  “指控这方面，我一个人做不了主。”王寒抬起头，对鞠天宇道，“老鞠，你得跟市局那边的领导沟通一下，毕竟咱们明面上能指控颜刚的犯罪证据，也只有颜氏集团涉嫌偷税漏税这种情节不算特别严重的经济案件。”
  “那他二十年前……那桩案子呢？”秦柏问道，“一诺哥不是说过那个家伙下毒害死了很多人吗？”
  “重要吗？”王寒苦笑了一声，说道，“一，咱们没证据，二，咱们有证人，但这个证人就是杀死颜刚的凶手，谁会信一个凶手说的话？颜刚慈善家的人设还摆在那里，咱们突然抛出消息说这个家伙是个坏人，害死了无数人，杀掉他的凶手可以证明，你猜民众们会不会相信？搞不好又是一波节奏，舆@论压力一起来，控都控制不住。”
  “可咱们已经被舆@论影响了很长时间了。”鞠天宇说道，“回来之后，我申请审问钟子安，期间会用上一些必要的手段。”
  “催眠？”王寒一愣。
  “没错。”鞠天宇点头道，“如果他的潜意识里面真的觉得颜刚就是当年那个凶手的话，肯定会暴@露，到时咱们录音作为证据不就行了？”
  “不行，你这是伪造证据。”王寒义正言辞道，“要是被发现，你跟我的名声这辈子就臭了。”
  鞠天宇沉默了几秒，咬牙道：“就这么任由下去？不清白的人被当成好人，清白的人反而要被污蔑？”
  “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
  殡仪车停在了火葬场。
  秦柏主动和现场的工作人员一起，将叶一诺的尸体推入了焚化炉。
  头顶的天空汇聚了一片乌云，仿佛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来临。
  ……
  一直到尸体焚化完，王寒几人都没有说过话。
  鞠天宇主动拿钱在殡仪馆买了一个价值三万元的骨灰罐，将叶一诺的骨灰装好，辗转回了西城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