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饼？”
  陆杰忍不住皱眉道：“伯母，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们？”
  “不是骗不骗的问题，这只是很简单的一个计算题。”
  董母见老伴儿又想插话，便不耐烦摆手吩咐道：“去去，你去看看汤炖好了没！”
  这位国企老干部起身时以略带歉意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杰，后者心领神会，可是也无计可施。
  董母慢条斯理说道：“你一个月才挣一万，明珠物价这么高，扣除你每个月的开销，你一个月能存多少钱？一年能剩多少钱？明珠现在一般的房源，价格也在500万的样子，你拿什么买房？让公司给你预支五十年的薪水么？”
  陆杰沉默了，他知道，这位活在体制内的旧式人物，对于铁饭碗这个概念，有着谜一样的执念。
  董母似乎看穿了陆杰的心中所想，她冷笑着说道：“没错，前一个十年，是经济体野蛮生长的时代，许多民营企业家借着那股东风发迹，可惜很不凑巧，你刚好错过了那个黄金时代。”
  陆杰依然沉默。
  “我听我女儿说，你家里是外乡人，家庭条件也都不理想。”
  董母见陆杰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便高高抬起下巴，以讥讽的口吻说道：“买房子？他们甚至连个首付都拿不出来，更不用说全款了！陆杰，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难道你身为一个男人，买房的钱还需要由女方出？”
  “我没这么说。”
  陆杰正视着董母，认真说道。
  “那好，我姑且就听听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董母再次摆出那副伪善的微笑，她已经算死了陆杰无牌可打，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陆杰深深吸了口气，将呼吸速率调整匀称，他将目光投向厨房那边，缓缓说道：“这事关莎莎的幸福，伯母你多多少少……也该听听你女儿的看法吧？”
  “哼……”
  董母顿时一脸的不屑，她还以为陆杰是个扮猪吃虎的主儿，谁知此人真的没有任何底牌！
  “莎莎，你来一下。我问你，你这位朋友确实买不起房，你还打不打算和他继续交往？”
  董母唤来了女儿，直截了当抛出了这个核心问题。
  陆杰看着董莎，脸色保持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与淡然，只是……他的内心深处，确实有些忐忑不安。
  董莎也看着陆杰，只是在她的目光之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些好奇与期待，取而代之的，则是旁观者清的冷静。
  “陆杰，你对我们的将来，真的没有半点规划吗？”
  董莎轻声问道。
  “我相信我可以给你幸福。”
  陆杰以坚定的语气说道：“也希望你能相信我。”
  董莎盯着陆杰看了好一阵子，随后缓缓摇了摇头，平淡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这些虚的就不要再提。陆杰，你说说看，你在几年之内可以晋升至鸿瑞总部任职，又在几年之内，可以进入他们的管理层？”
  陆杰愣住了。
  他没有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董莎竟会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陆杰，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董莎字斟句酌说道：“你也别觉得我物质，或者拜金。事实上，在我读大学时，我也曾有过三段不需要面包和牛奶的纯真爱情，那三段恋爱经历足以证明，我本身不是一个拜金的人。可现在，我已经离开了大学，踏入了社会，我们应该现实一些，只开花而无法结果的爱情，就算是真爱，也已经不适合我了。”
  这回，陆杰直接傻眼了。
  “董莎，你的意思……我是你的第四任？”
  陆杰懵逼了很久之后，再才回过神来：“之前为何一直不告诉我啊。”
  “这很重要么？”
  董莎蹙眉。
  “你一个外乡人，能够和明珠本地人谈恋爱，就该一百个知足了！你还管你是第几任？”
  董母嗤笑了一声。
  “重不重要是一回事……告不告知，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陆杰轻轻叹了口气，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浑身轻松无比。
  “行吧。既然伯母反对我和您女儿继续交往，那成，我们分手就是了。”
  陆杰语气淡然，他明明失恋了，却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失落。
  “你说什么？”
  董莎急了，叫喊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既然伯母反对，那我就只能放弃了……毕竟婚姻是大事，其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迁就与妥协，合适就是合适，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显然，伯母觉得我不合适。”
  陆杰轻轻推开了董莎拦住自己的手，淡然凝望着董母，心平气和说道：“我祝你女儿早日遇到她的如意郎君，也祝您老家人早日得到有房有车的乘龙快婿。就此别过。”
  说罢，陆杰毅然决然转身，离开了董家。
  看着陆杰英挺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董莎颓然坐在沙发上，不知为何，这会儿反倒是她隐约之间有些失落的感觉。
  “明珠滩有钱的爷们儿大把大把，我的傻女儿啊，你这么漂亮，难道还愁嫁不出去？笑话！”
  董母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慈爱说道：“郎要有财，女要有貌，这小子穷得叮当响，哪里配得上你的美貌？我啊，这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前半辈子吃点苦也就算了，可不能让你再过这种勤俭持家天天算计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了，看看你二姨家的姑娘，她长的明显就不如你啊，却嫁了一个房地产老板，现在整天拍风景拍美食，在朋友圈秀恩爱，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再不济也不能被你二姨家比下去啊，你说是吧？”
  “哼……她当然不可能比得过我。”
  董莎冷冷道。
  “这就对了，女孩子啊，自信是最重要的。”
  董母笑道：“到时候你找一个在明珠有五套房子的大款，气死陆杰那乡巴佬！”
  厨房内，隐约传来董莎父亲的一声轻叹。
  ……
  陆杰毕竟以前是靠演技吃饭的人，摆出一脸云淡风轻的姿态，对他来说无压力。
  可是等挤地铁回到云秀广场附近的员工宿舍楼下时，他却迟迟没有上楼。
  按理说，此时他应该是坐在女朋友家吃晚饭的。
  想到这一层，陆杰这会儿就不打算回宿舍了，可是又没有吃东西的胃口，转悠了好一会儿之后，陆杰在楼下小卖铺里买了三包香烟，一个打火机。
  自从接任羊驼武馆店长一职后，陆杰就戒烟了，他意志力算是顽强的，半年下来真的一支烟没抽过，这回却是打算破戒了，而且还是大破特破。
  快过年了遇到这么窝心的破事儿，陆杰知道，自己今天铁定是不会有吃饭的食欲了，就是不知道晚上会不会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