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陆深滩某投行的一名经济师自杀身亡。”
  程实略微停顿，缓缓道：“此人，正是何悠。”
  “自杀的理由是……工作压力大？”
  苏煦随口问道。
  “不……苏总您也太低估国人的平均心理素质与抗压能力了……”
  程实沉声道：“是畏罪自杀。何悠涉嫌与一起操纵利率的丑闻有关，据当时的新闻报导称，涉案金额高达十多个亿。”
  “well，well，连这点丑闻都压不下来，陆家嘴的金融家们是怎么做事情的啊……”
  苏煦揶揄道：“不想当一流公关的经济师不是称职的新闻官。”
  程实安静等待着苏煦接下来的思考。
  “我不认为区区一名经济师……单凭他一个人就有如此强大的手腕。”
  苏煦平淡道：“谁信，谁就是没长脑子。”
  “投行当局承认监管不力，多名高管引咎辞职。”
  程实缓缓道：“然而这个锅，何悠是确确实实一个人背了下来。即使他不是那起金融犯罪的总设计师，他至少也是当时已知的惟一知情人，他死了，线索也就中断了。”
  “何悠是怎么死的？是跳楼还是跳江？”
  苏煦问道。
  “在他的住房里烧炭自杀，尸检结果显示，他血液内还有毒药的成分。”
  程实沉声道：“在那件事情发生约半年以后，陈驰就正式移籍回国了。”
  “嗯……做得好。”
  苏煦深深点头道：“别说我是事后诸葛亮啊，程总。还记得么？在那次晚宴之前，我就说过了，这里边肯定存在着一条线。”
  “对，您确实说过。”
  程实疑惑问道：“莫非……我刚刚查到的这些，就是您所说的那条线？”
  “是啊。恭喜程总，你……你破案了。”
  苏煦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我……我这就破案了？”
  程实感觉无比纳闷，他大惑不解问道：“那三名失踪者，花了三年时间究竟筹备了些什么？他们究竟是为什么要到风中少女号上来？他们在这艘邮轮上，究竟又干了些什么？他们是怎样人间蒸发的？他们玩失踪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一连串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得到解答啊！甚至于，我连这艘邮轮上到底有没有发生过犯罪事件，都还不确定呢……”
  “啊……程总，你说的没错，这些疑问都没有得到解答，至少……没有得到证实。我们既然要查案，当然是要以事实来说话，以确凿的证据来说话的，对吧？哈哈哈……”
  苏煦轻声笑道：“这案子嘛……存在着一个很有趣的地方，太搞笑了……太幽默了……”
  “搞笑？幽默？”
  程实这回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嗯，幽默。”
  苏煦笑得有些累了，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道：“除此之外，还有恶趣味，嗯……幽默与恶趣味，正是陈驰这个人在本次失踪案当中的人格体现。”
  “可是苏总，你最开始的时候不是也说了么，无论他们的动机是什么，首先要解决失踪的方法，那才是破案的关键，不是么？”
  程实据理力争道：“我刚刚只是查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旧事，那些事情，根本就无法解释上个月他们是如何失踪的啊。”
  “是的，一般来讲，对于类似于密室杀人或者密室逃脱这一类的案件，方法，始终都是破案最关键的key。”
  苏煦不慌不忙说道：“然而这起案件，与所有的密室杀人或密室逃脱都是不一样的。其实说到密室，归根结底，密室是属于本格派分类之下，常见于各类本格派的侦探小说或漫画，而本格派又是什么呢？一言以蔽之——发生在一定情境之内的案件，凶手必然是提到或出现过的人，没有超自然现象。那么……为什么必须是发生在特定情境之下呢？其中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第一个是受限于创作者的知识量与社会阅历，第二个则是要凸显出本格的特色——即解谜游戏。是的，说白了，本格派，说穿了就是披着侦探小说外衣的解谜游戏而已，作者的奇思妙想对于现实生活中的刑侦工作究竟有没有指导意义？有，当然有，但这份意义真的足够客观么？这一点，是值得商榷的，因为人生可不是解谜啊……”
  “呃，是不是解谜就先不说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继续开展工作呢？要不然……我再去深挖一下，何悠之死，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替人背锅？”
  程实建议道。
  “这个你是很难挖到的，而且很危险，这世上的hacker不少，有能耐的，也不止你朋友那一人，金融机密是碰不得的，还是不要让你朋友以身犯险的好。这个事情，你问问凌若絮，别说是我的意思，就说你查到了这个事儿，但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想请她帮忙核查一下当年的真相。”
  苏煦不紧不慢吩咐道：“第二步，你再把上次风中少女号所有乘客的名单，与陈驰就职的那家移民服务机构的客户名单，两者结合起来，取一个交集。”
  “陈驰就职的那家移民机构……所有历史客户的名单？”
  程实愣住了。
  那可是海量的名单啊……
  “……三年以内的就行了。”
  苏煦停顿了片刻，再才继续吩咐道：“交集取出来之后，第三步——让你那个hacker朋友帮忙弄一个人脸相似度评估的小程序出来，将那个交集里所有乘客的证件照，与三名失踪者的证件照，进行交叉比对，筛选出面部相似度较高的，得出一个子集。”
  “啊……”
  程实轻声低呼，似乎想到了什么。
  “凌若絮那边，应该也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把相关的资料分享给你，你拿到结果后，就可以进行第四步工作了——把当年有可能涉案的金融从业者以及有可能知情的监管部门人员全部整合出来，与你得出的子集放在一起，再取一个交集。”
  苏煦微笑道：“我知道风中少女号上有着数千名乘客，但是，只要有了明确的筛选条件，想要大幅度缩小调查范围，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嘛……哈哈哈，这件案子，并不是没有可能破获的。”
  程实心念一动，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我明白了！苏总，这案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