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费买车，报销额度上不封顶。
  这种爽歪歪的待遇，明珠市的普通公务员都不可能享有。
  一整节表演心理学课上，苏煦一直在用手机查阅跑车的相关资料，以至于到了下课时，他仍然坐在原位玩手机。
  “苏煦，外面有人找你。”
  一个同学推了推苏煦的胳膊，指了指教室外面。
  苏煦抬头远远朝外一看，分辨出是一个妹纸。
  又是妹纸……该不会又是任雅柔给自己介绍的吧？
  那个蠢女人，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死心啊。
  苏煦很不高兴的走到外面，这才看清那个妹纸竟是徐芬。
  两人心照不宣，一起走向了僻静的林荫小道深处。
  附近虽然没有人，徐芬说话依然很谨慎。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我也不需要知道。总而言之，结果是完美的，我很满意。”
  徐芬直截了当道：“提要求吧。”
  “暂时没有。”
  苏煦摇头：“以后再说吧。”
  徐芬盯着苏煦看了一会儿，忽然道：“你的前女友杜雪薇在微博上写了一些关于你的小故事，她明显是在蹭热度，只是她做得有些过了，她说你和她恋爱两年，你们仅仅只牵过手，她在微博上表示怀疑你是gay……”
  “别人怎么写微博，我管不了。”
  苏煦耸了耸肩。
  “我可以帮你教训她。”徐芬道。
  苏煦摇头道：“不用。gay就gay吧……这种程度的中伤，还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徐芬静静凝视着苏煦，好一会儿之后才问道：“那么哪些事情，是在你忍受范围之外呢？”
  “呃，还挺多的，一下子说不清楚。总之，惹毛了我，后果会很严重的。”
  苏煦挠了挠头发，轻声道：“学姐，你不用觉得你欠我什么。社会很现实，明珠市的世道，更是现实得一塌糊涂。会有那么一天，我会需要你帮忙的。”
  “我等着。”
  徐芬缓缓点头道：“告辞了。”
  与徐芬分开后，苏煦一个人安静漫步在林荫小道上。
  细碎的午后阳光从树叶间洒至地面，凉风轻轻拂过苏煦的耳畔。
  苏煦舍不得这份平静与从容。
  也放不下这份普通人的安定与淡泊。
  只是，近段时间发生的一波又一波的事情，逼得他不再普通。
  腾飞公司的老总范俊彦，据说与秦致文有亲戚关系，秦致文被苏煦弄瞎双眼，这笔账……范俊彦不可能就这样一笔勾销。
  何况，与范俊彦站在同一阵营的，还有王惠民的儿子王丰伟。
  另外，还有云帆集团，关于任家的那些事情……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是苏煦导致了胡悠的失手，那位神秘的冯爷自然也心中有数。
  以苏煦目前的身份与地位，他自然不可能了解冯爷内心的想法。
  但不管怎么说，冯爷总不至于会对苏煦感恩戴德就是了……
  “唉……我只想做一个过着安定平淡生活的普通人，可不愿站在风头浪尖啊。”
  苏煦注视着古树之下的阴影，深深叹了口气。
  “想要安定平淡，老老实实当狗不就行了么？”
  一个中年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慢慢说道：“我觉得你嗅觉挺敏锐的，做狗一定很出色。”
  “我察觉到你在树后，并不是因为嗅觉。”
  苏煦摇头道：“而是因为你的气场。”
  “你这人真老实，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中年男子无奈地耸了耸肩，而后，他朝着苏煦迈出了一步。
  “泰拳？”
  苏煦朝着侧面移了一步。
  “我的架势都还没有摆出来……你就知道了？”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道：“根据你的资料显示，你并没有在任何一所体校或者任何一家武馆学习过，那么你的功夫……究竟从哪里来？”
  “这是个采访么？你看上去不像记着啊，倒像是一名军人。”
  苏煦微微笑了笑，问道：“然而你精研时间最长的却是泰拳，因此我猜测……你原来并不是军人出身的。”
  “啊……”
  中年男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道：“我来找你，原本是打算问你问题的。如果你不回答，我就必须想办法让你回答。很可惜，看来我的法子对于你，应该是不太可能凑效的。”
  “你不妨试试。”
  苏煦鼓励道。
  “不了，我怕痛。”
  中年男子很坦率地说道：“我并不是军人，没必要真的做出那种为了信念而捐躯的伟大牺牲。或者也可以说，处在我这个级别，许多事情……没必要由我亲自去做。”
  “而你却亲自来找我？”
  苏煦道。
  “嗯，因为这件事情，假如换作其他人来做，他们十有八九会把事情搞砸。所以，我想来想去，我自己亲自来一趟明珠，成功率或许会比较高。”
  中年男子向苏煦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梁火军。当年那个时代，许多人名字里都带个‘军’，我也不例外，只不过我真的不是军人，准确地说，我的岗位是……公安部警务督察局督察一队副队长。”
  苏煦不亢不卑与梁火军握了握手，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颇有身份的帝都官员。
  梁火军身穿一身便衣，像极了来明珠打工的外省人，肤色有点黑，眉毛浓密，眼睛极明亮。
  “梁先生，你刚才提到了……成功率。”
  苏煦问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是急性子，但……想要将一件复杂的事情说清楚，确实不能太急了。”
  梁火军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道：“你的资料显示你不抽烟，我就不假装客套了。”
  “长话短说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呢。”
  苏煦催促道。
  梁火军喷出一口烟雾，缓缓道：“胡悠是职业杀手，手法老练，不露马脚，如果只是一次两次，掌握不到证据也就算了，问题在于……他是五起凶杀案的嫌疑人，警方却一直无法掌握他犯案的证据，这就有点……发人深思了。”
  “地方警局破案不力，就撤职呗。”
  苏煦轻描淡写道。
  “遗憾地是，那些死者的身份……都很普通，作案手法，也很普通。”
  梁火军停顿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胡悠的背后绝对有人。职业杀手毕竟只是工具，真正的幕后老板应该另有其人。”
  “想必是有。”
  苏煦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置可否：“然后呢？”
  “我们研究过胡悠的人脉，他与许多大企业家都有交情……那些人，都是些纳税大户。”
  梁火军再次停顿了一下，轻声道：“事情很棘手。”
  “嗯……你觉得棘手，那我肯定就更加觉得棘手了。”
  苏煦问道：“梁先生，你大老远从帝都来找我，不会只是诉苦来的吧。”
  梁火军摇了摇头，道：“一次完美的刺杀方案，刺杀行动本身所占的比重，只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信息搜集与整合占百分之五十，行动计划方案的细节拟订，约占百分之三十。假如胡悠是独行杀手，没有人为他搜集情报资料，没有人帮他设计行动方案，那么……他不可能每次都那么走运。杀手也是人，他们并没有多么的神乎其神，假如没有情报的支持与同谋的策应，他们落入法网是分分钟的事情。苏煦，我怀疑……胡悠隶属于某个提供买凶杀人业务的集团。”
  “什么？”
  苏煦大为诧异：“竟然存在这种集团？”
  “不，恰恰相反。正因为他们以集团的形式生存，他们才有机会持续存在。”
  梁火军不屑地说道：“假如只是一些单打独斗的散兵游勇，让他们认罪伏法就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好吧……就算真有那种荒谬的集团。”
  苏煦问道：“梁先生，你找我干啥呢……我对那种天方夜谭一般的杀手集团可是没有半点兴趣啊。”
  “你对他们是没兴趣，可问题是……他们对你有兴趣啊。”
  梁火军露出一副狐狸般的笑容，道：“你是大学生，智商不会低到哪里去。设身处地的想想吧，假如是你运营一个杀手集团，有个傻小子弄死了你手下的杀手，你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等风头过去之后，让那傻小子死于车祸之类的意外。”
  苏煦平静道。
  “哈哈……这就是我亲自来明珠的理由了。”
  梁火军击掌笑道：“假如我派其他人来，他们只会开门见山的要求你合作，但我不一样，我会让你自发自愿的选择协助我们……你意下如何？”
  “协助警方，是公民的义务。要我当诱饵，没有问题。”
  苏煦顿了顿，问道：“可是……人身安全方面呢？”
  “小子，别太小看我们公安部啊。”
  梁火军对于苏煦的顾虑感到不以为然。
  “不，我指的不是我个人的人身安全，我说的是……我身边的人，那些我重视的人。”
  苏煦正色道。
  梁火军深深点头：“我们的人，不能浮出水面，否则就打草惊蛇了，也正因为不能浮出水面，对于你以及你身边亲友的保护力度，我不敢做出多么强力的保证。不过——请你换个角度想一想，就算你不跟我们合作，会有其他人帮你么？并没有！协助我们，是你目前最合理的选择。”
  苏煦看一眼对方，忽然道：“这种性质的集团，想要真正隐形，恐怕不仅仅只是他们集团内部通力协作就能实现的，若说没有保护伞……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废话……如果没有保护伞，也轮不到我们警务督察局介入了。”
  梁火军沉声道：“放心吧。彻查此事，是来自帝都的最高指示，此案的调查工作，上不封顶。”
  苏煦深深叹了口气：“想要做个普通人，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