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冬月从沉思回神，看向初天浑：“送舒云去顾府吧。”
  初天浑应道：“好，我会尽快赶回来。”
  二人离开后，童冬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厨房中反复勘察现场，打斗的迹象很明显，后窗大敞，院子后面的野草纷乱，却是有人从此处逃走。
  童冬月搬了两张长凳到院中，再放上三条木板，将黎修的遗体规规整整摊放于木板子上，打来井水，将黎修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随后，又从酒窖中搬出一坛烈酒，先祭奠了黎修，自己再豪饮而尽，将酒坛放在一旁，跪在地上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黎统领，此恩此债，童冬月一生一世绝不相忘！”
  黎修应她要求前来保护忍冬，今夜丧命于此，这三个响头，受之无愧！
  一个多时辰后，顾向黎率人到来，随他前来的，除了于晟睿之外，还有另外八名侍卫，人人面色凝重。
  童冬月上前一步，抬臂高过头顶，朝顾向黎深深一揖。
  “对不起！”
  黎修看似不着调，但年纪轻轻便跻身为两位统领之一，成为顾向黎委以重任的左膀右臂，绝非泛泛之辈。
  黎修一死，相当于断了顾向黎的一只臂膀。再者，顾向黎和黎修他们虽是主仆，但情同手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她这一礼，毫不过分。
  顾向黎也没有拒绝，片刻，抬手道：“一切自有定数，命运使然，你不必太过歉疚。”
  童冬月缓缓抬头，四目相对，静默良久。
  顾向黎面上清冷如霜，眸底目光灼人：“你若有心，杀了凶手帮他报仇最好不过。”
  童冬月点头道：“我会竭尽全力，完成黎统领的心愿！”
  顾向黎满意颔首，挥手道：“带黎统领回家！”
  “是！”
  一干侍卫上前，连着木板将黎修抬了出去。
  顾向黎走到童冬月面前，脸上冷峻淡去，温声道：“你明日何时出发？”
  “晌午后。”
  她要提前去踩点。
  顾向黎闻声轻叹：“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徒劳劝你，等你平安回来。”
  童冬月点头道：“好。”
  顾向黎颔首，转身离去，脚步很快，但又总有停顿，似乎在等着什么。
  童冬月嘴唇紧抿。
  顾向黎跨国门槛，马上就要看不见，童冬月突然开口。
  “顾向黎？”
  顾向黎停脚，嘴角微微上扬，回头眺望。
  童冬月粲然一笑：“平安等我回来。”
  夜风微凉，心却是盛夏骄阳般火热。
  “好！不见不散！”
  ......
  顾向黎走后，初天浑将大门关上，走到童冬月面前，说道：“表姐，明日我随你同去吧。”
  童冬月拍了拍初天浑的肩膀，笑着摇头：“计划不变，你留在城里。”
  “可是...”
  童冬月摇头：“天浑，假如上天注定此行必赢，即使我一人前去，也能旗开得胜；如果不是，号召天下所有捉妖师共赴黄觉山，亦唯有铩羽而归。”
  认命和服输听来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区别不小。
  初天浑不止如何劝说童冬月，张口结舌。
  童冬月见初天浑还在迟疑，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天浑，你曾说过，和你顾大哥迟早会成为一家人，那么明天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家人的安全。就算为了我，好不好？”
  初天浑鼻子一酸，眼眶倏忽泛红，哽咽道：“表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他都二十岁的大人了，真真丢人现眼，不过好在这里旁人，当着童冬月的面儿，丢丢脸也无所谓。
  童冬月轻轻一笑：“嗯，我会的。”
  无形的悲伤在两人之间弥漫，久久沉默。
  最后，还是童冬月打破凝固，收敛起心头淡淡哀愁，正色道：“天浑，为了安全起见，明日一早，我们将舅舅送到韩府去。”
  顾府途路遥远，初尚良经不起折腾。
  初天浑微微一想，童冬月考虑地有道理，点头道：“嗯！”
  童冬月说道：“今天晚上你就在舅舅房中打个地铺，我去和冬儿挤一挤。”
  “好。”初天浑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对了，表姐，念儿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他？”
  童冬月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跟冬儿在一起。”
  “哦。”初天浑不疑有他。
  初天浑进了房间后，童冬月才开门走进去，屋子里没点灯，影影绰绰也能看清楚。
  忍冬面向内侧躺着，身体蜷缩成一团，童冬月缓缓走过去，将剑竖在床头边，脱了鞋合衣躺下，连被子也没盖，更未触碰忍冬丝毫。
  她没有任何睡意，思绪纷繁，心境却反常的宁静，一如一潭死水。
  夜深人静，秋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
  童冬月沉沉叹了口气，说道：“明日去韩府吧，我不在家。”
  忍冬一动未动，也没有说话。
  等了一会儿，童冬月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离开，但明天城里很不太平，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一次，忍冬开了口，冷冷淡淡道：“你知道我不需要，我不愿意，你别逼我。”
  童冬月漠然，兴许是生气了，转过身，背对忍冬，也全缩成一团。
  忍冬翻身，从后面紧紧地紧紧地搂住童冬月，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余生所有的力量。
  童冬月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问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忍冬将脸埋在童冬月背上，说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不止童冬月没有听清楚，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听清楚。
  只要你......
  翌日，第一声公鸡啼鸣在附近响起时，童冬月就从浅眠中醒来，穿了鞋，冲到门外，在院子里疯狂舞剑。
  寒光耀目，劲风呼啸，每一剑都气势惊人，迅如闪电，矫若游龙，少了往日的飘逸，多了几分霸道，杀气凛然。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最后一役，期待着，也隐隐有不安，她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将心头忐忑压下去。
  天微微凉时，初天浑也起了来，跟童冬月商量何时将初尚良和忍冬送去韩府。
  童冬月说尽快，初天浑问忍冬为何不去，童冬月她自由安排，初天浑着急去和顾向黎汇合，没有纠结此事，将初尚良送去韩府后，径直去了顾府。
  初天浑带着初尚良离开后，忍冬又睡了很久才起床，时近晌午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