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应该想一下，如果韩夫人在我们的看护下出了意外，今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韩门主。”童冬月冷静下来一想，怒火逐渐消散，顾向黎的心情，不说百分之百，她至少能理解十之七八，“我知道你想救他们，可是，切忌好心帮倒忙。”
  顾向黎又看了林谷雨一眼，眸底神色复杂难明，须臾，疲倦地说道：“我出去走走。”
  将天火珠放回怀中，转身就离开了。
  童冬月不明所以，也懒得深究，走上前帮林谷雨盖好被子，并擦掉口鼻处的血液。
  顾向黎出去后，林谷雨肚子里的东西，立即消停下来了，她将手轻轻覆在林谷雨的肚子上，隐约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肚皮下缓缓移动。
  她顺着移动的方向抚摸，鬼胎察觉到她的追寻，猛地一颤，手似乎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隐隐作痛，看见林谷雨痛苦的神色，讪讪地收回手。
  童冬月看着林谷雨发了一会儿的呆，在屋子里环顾一周，目光最后落在被被林谷雨供奉起来的白瓷娃娃上，走过去拿了起来，触手冰凉。
  就在她拿起白瓷娃娃的那一瞬，床上的林谷雨随即动了一下，不过她本人没有醒来，应该是鬼胎感受到供奉体被移动，有了反应。
  想起昨天那个孕妇，她还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思及此，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又等了大概两刻钟，韩离轩就带着林一合来了，她没有把刚才的事情告诉韩离轩，甚至连林谷雨怀鬼胎一事，都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韩离轩。
  韩离轩看见屋子里只有童冬月一人，闻到：“童姑娘，向黎哪里去了？”
  童冬月说道：“他出去透透气。”
  韩离轩可不相信童冬月透气的说法，他猜顾向黎多半不好意思留在女子房中，所以找借口出去了，合情合理，没有特别奇怪。
  “岳父，谷雨她情况如何？”
  林一合皱眉苦思，没有回答。韩离轩见他只皱眉头不说话，心立即拧紧了，紧张地问道：“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林一合摇头笑道：“没事，脉象基本上正常，好好休养，应该没问题，我开副方子，按照方子用药就行了。”
  说着，大笔挥毫，刷刷刷写下几味药味，递给韩离轩。
  韩离轩拿在手中一瞧，眉宇轻蹙，错愕道：“都是补气血的药？谷雨气血很虚吗？会不会补过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补，大补特补的猛药，比如人参、阿胶、当归、黄芪等等。
  林一合摇头：“嗯，谷雨身子本就不好，怀孕极其耗费元气，不会补过的。”
  “哦哦，岳父说没问题就没问题，我现在就差人出去抓药。”
  林一合的医馆距离这里有一段路程，他想尽快把药熬好，所以采取就近原则。
  林一合颔首：“去吧，我在这里陪一会儿谷雨，也不知道还能陪她多久。”
  韩离轩笑着安慰道：“岳父身体刚健，定能长命百岁。”
  林一合含笑不语。
  韩离轩离开后，林一合走到床前，轻轻地替唯一的女儿掖了掖被角，又盯着女儿看似平和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颓然一声轻叹，转身看向童冬月，说道：“童姑娘，你也看出来了吧。”
  童冬月点头：“嗯。”
  林一合走到桌子前坐下，说道：“说起来，不只是谷雨一个人，今年但凡我诊过脉的孕妇都这样，起初为滑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显而易见就是孕脉，除脉像之外，其他症状也跟女子怀孕一模一样，腹部隆起，伴有恶心呕吐等症状，味觉、喜好改变等等。但是越到最后，脉像越来越无力，元气衰败，面黄肌瘦，恶光喜阴，这绝不是正常怀孕该有的症状。”说到伤心处，林一合不禁眼眶泛红，捶胸顿足，“也不知谷雨到底怀了什么冤孽，唉！”
  他行医几十年，他怎么看不出来林谷雨的底子已经被掏空了，没有多少时日了？
  “鬼胎。”童冬月再三思索后，还是说了出来。
  鬼胎两个字，仿若一记惊雷，毫无预兆地在林一合耳边炸响，吓得他腾地一下站起来。
  “什么东西？！”
  童冬月将白瓷娃娃拿过来，摆在桌子上：“韩夫人她们供奉的送子童子，应该是婴灵，婴灵早夭，怨气重，又是很贪恋母亲的年纪，长久听到女子求子的诉求，可能牵引出某种契机，让它们能够依附在女子的宫内，形成类似胎儿的鬼胎。”
  婴灵渴望得到母爱，而那些女子一心求子，双方心愿互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然而然演变成特殊的母子关系。当然，在此之前，必定少不了明净仙子的引导作用。
  林一合其实也往这方面想了，现在听童冬月一说，茅塞顿开，抓起桌子上的白瓷娃娃，通红的眼睛中，迸射出滔天的怒火和怨恨：“就是它！就是它！”
  双手颤抖不已，似乎很想就将白瓷娃娃扔地上砸碎，以泄心头之忿。
  “林大夫息怒，现在还不确定白瓷娃娃会不会影响韩夫人。”
  瓷娃娃碎了，鬼胎必受牵连，婴灵又和母体休息相关，万一冲动之下铸成大错，就追悔莫及了。
  林一合冷静下来，缓缓松开了白瓷娃娃，仿佛浑身力气被抽干，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童冬月拿起白瓷娃娃放回神龛中。
  林一合绝望的眼睛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抬头看着童冬月，充满希冀道：“童姑娘，你们有办法救救谷雨吗?”
  童冬月摇头：“对不起。”
  林一合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
  童冬月说道：“林大夫，我出去透透气。”
  “嗯，去吧去吧。”
  童冬月离开院子，漫无目的地行走，不知不觉中，走到花园中，沿着花径向前，又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池塘边。
  池塘里的锦鲤欢快畅游，一派无忧无虑之象，童冬月渐渐地看入了迷。
  “你来做什么？”
  童冬月闻声回头，看见顾向就站在自己右手边，表情淡然如故：“顾向黎，我不想跟你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