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有句话为师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你爹对你已经有戒心了，在我看来，今后他绝对不会再完全信任你，不但如此，还会无时不刻地提防你。将来，徒儿你能不能得到他的位置，还真不好说。”
  蒋文渊无声冷笑：“师父不是已经在做了吗？”
  明净仙子咯咯一笑，心照不宣。
  蒋文渊想起一事，笑说道：“对了，我答应过我爹，会竭尽全力护大哥周全，师父莫要让我失言。”
  明净仙子会意：“徒儿的话，师父哪敢不听？”
  ……
  路上，韩离轩惋惜道：“唉，蒋大公子闹这一场事情出来，咱们的如意算盘便落空了。”
  他万万没想到，蒋德义为了保住蒋文渊，竟然不惜牺牲蒋文泽，想想有这样的父亲和弟弟，蒋文泽实在可怜又悲哀。
  顾向黎无所谓地笑笑：“人算不如天算，意外时有发生，阿轩无须耿耿于怀。”
  其实，他还真没奢望过，凭借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将蒋德义身败名裂。
  蒋德义并非愚笨之人，关键时刻，懂得有屈有伸，比如刚才那堪称惊天动地的一跪，既体现了他痛彻心扉的愧疚，又展现了他大义灭亲的豪情，还显露出几分深沉内敛的爱子之心，肯定感动了不少人。
  马上就要到分头的路口，雷盛先侧头说道：“向黎，蒋门主气量狭小，今天你让他颜面丢尽，必不会善罢甘休，今后须得多加防范。”
  雷舒麟非常赞同，连连点头，回想起自己“色诱”明净仙子的事情，不禁又是一阵恶寒。
  “表哥，你千万别辜负我的牺牲啊！”
  顾向黎颔首：“谨记姑父教诲。”
  雷盛先抱拳：“好，那就此别过，改日再见！”
  “改日见。”
  又过了两刻钟，到达和韩离轩和童冬月分头的地方，顾向黎叫住了童冬月，请她到府上说点事情，童冬月只好先和韩离轩分手。
  折腾一晚上，子时三刻，夜色正浓。
  童冬月随顾向黎走进书房中，顾向黎走到中途，忽然转身，看着童冬月。
  “童姑娘！”
  童冬月闻声抬头，对上顾向黎深邃的眸光，迟疑地问道：“有事？”
  顾向黎微笑摇头，目光淡然地盯着童冬月的脸看：“受伤了？”
  童冬月不明所以：“小伤。”
  顾向黎举起起右手，毫无预兆地伸向童冬月，轻轻擦拭童冬月嘴角没有擦干净的干涸血迹。
  “都吐血了，怎么是小事？”
  童冬月瞪大眼睛，带了片刻，蓦然回神，脸颊倏忽一红，本能地后退两步，微愠：“顾城主！”
  顾向黎收手，转身大步走向茶桌，撩开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提起茶壶，倒上两杯早就凉透的茶水。
  反正是夏天，凉一些正好。
  “对今天晚上的事情，姑娘有什么看法？”
  童冬月按下怒意，走过去坐在顾向黎对面，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说道：“蒋文泽被人被人控制了。”
  她刚开始以为蒋文泽被人喂了妖丹，所以突然狂性大发，但渐渐地，她注意到蒋文泽身上的气息虽不对劲，但一点完全不像妖气。
  后来，她发现，蒋文泽说话时，明净仙子嘴巴会在跟着动，才确认明净仙子在操控蒋文泽的言行。
  顾向黎抿了口茶，发现凉茶口感不怎么好，眉头一蹙：“哦，顾某不明白，童姑娘嫉恶如仇，蒋文泽杀害那么多人，姑娘为什么还要冒险救他？”
  “城主不是说了吗？他是受人控制，而非本愿，罪不至死。”
  被明净仙子和蒋德义联手攻击时，蒋文泽眼中流露出的绝望和凄凉，深深地震撼了她。
  同样的满身血污，同样的心如枯槁，同样的万念俱灰，同样的被至亲之人围杀。
  种种相似，让她不禁回想起三年多前的那个夜晚。
  童冬月突如其来的伤感和落寞，让顾向黎一时间没能适应，他本想跟往常一样，说点什么，调侃一下眼前的女人，却忽感无话可说。
  良久沉默，气氛变得很奇怪。
  最后，还是童冬月主动开口：“城主，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没有的话，我想先回家了。”
  “姑娘累了的话，就回家歇息吧，其他的事，明天再商量。”
  “好，告辞。”
  童冬月起身离去，顾向黎望着她略显单薄的背影出神，待房门彻底遮挡视线后，才怅然若失地收回目光。
  真是无趣的女人……
  童冬月纵马疾驰，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当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明显到她快要无法正常呼吸的时候，立即勒马停下来。
  “我知道是你，没必要故弄玄虚，出来吧。”
  身后一到白影，从旁边的房屋后面闪出来，童冬月掉头，异常平静地开口：“又有何指教？”
  她竟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面对温恒。
  这狐妖，还跟最初见到时一模一样，七八年的时光，未曾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岁月流逝的痕迹，依旧纯良无害的少年模样，连唇角的浅淡笑容，亦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
  童冬月发现一个现象，笑，似乎是一张无所不能的面具。
  开心地笑，阴险得笑，苦涩地笑，伤心地笑，悲痛地笑，嘲讽地笑，蔑视地笑，虚伪地笑，等等等等。
  世人，总能在这些含义不一的笑容中，轻松物色到最适合自己当下所处场景的那一个。
  如此简单的事情，可为什么，她却难以做到？
  温恒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泛起孩子般纯洁的笑容：“看了今晚的好戏，童冬月，你有何感触？”
  童冬月握了握拳头，翻身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眼睛直视温恒：“想说什么请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看样子真的忘了。既然这样，那本座给童大捉妖师讲一个故事。”
  童冬月看着温恒，神情跟平常一样冷漠，内心却起了涟漪，渐渐失去了宁静。
  温恒左右踱步，追忆往昔般缓缓道来：“差不多三年半以前，白狐山中，半妖莫离在杀害对他无比信任的数百族亲后，心生魔念，即将堕入魔道。莫离的同母妹妹童冬月随后赶到，在莫离丧失理智前最后一刻，亲手将自己的灵剑插进了大哥胸口之中，就此消灭了一个极有可能危害天下苍生的大魔头。本座这样说，童姑娘可有些印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