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那样费尽心思地将苏也绑在身边，就连逢年过节都不愿意让他回夏市去探望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又怎么舍得让他远去国外。
  这样的话，根本前后矛盾。
  “你舍得吗?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她眯着眼，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思绪跟小心思在她的眼神之中，似乎无所遁形。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苏也其实并不全然是从了他的个性，就好比现在，即便王晓慧看起来不过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罢了，可他在她质问的眼神之中，竟然感受出了一些就算是在商业对手的身上也感受不到的惧意。
  “这么多年，都将他死死困在身边，没道理到了这种时候，还让他远去国外，说吧，你们之间到底又达成了哪种协议?”
  又?她确实笃定，苏也这么多年极少回夏市探望她，绝对有苏振业的手笔在。
  苏也那样一个有主见的人，没可能就那么任由他困着，所以这其中，自然就有了其他原因。
  “看起来你什么都知道”，苏振业淡淡地笑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其实将他把苏也绑在身边的笨办法公诸于众，实在是让他有些难堪。
  爬到他这个位置，还有什么得不到的?独独这其中，缺了他早已丢失的亲情。
  “你来找我，不该只是为了质问我这件事情吧?”
  “是，当然不止，我要问你的事，怎么会这有这么一件。”
  说道这里，王晓慧的脸上才有了更激烈些的情绪显露。
  “小也跟雯雯在一起的事情，你该是知道的吧?”她问道。
  “知道。”苏振业并不掩饰。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在雯雯受了这样大的污蔑抹黑时，却不通知他，让他蒙在鼓里。”
  她笃定，这其中一定有某个环节被苏振业封锁着，不然以苏也对周雯的紧张程度，事情已经闹得这样大了，就算他在国外，也没道理到了现在还不知情。
  “这件事情，我会解决，何必通知远在国外的他，让他徒增烦恼?”
  周雯的事情，他一直有所关注，也有出手干预。
  只是苏氏集团旗下没有任何一家企业，是与娱乐圈这个圈子息息相关的，他不了解其中的门道，根本无从下手，所以到了现在，也不过只是用一些普通的公关手段替周雯删删帖诸如此类的事情。
  只是看起来，这样的手段对于那些不利于她的消息，似乎无济于事。
  “解决?如何解决?让外人对她破口大骂，还是让人说她水性杨花?且不谈小也，雯雯怎么说也是你自小疼爱长大的，若是你对她还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在，就该承担着照看她的责任，以你苏氏集团现如今的影响力，庇佑一个娱乐圈的人物，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
  她喝了口水，情绪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十分激动了。只要一想到周雯现在所经受的那些，她就心疼不已。
  她的话就像是一记重拳，捶得苏振业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确实，他想要庇佑一个周雯，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情了，可让事情发展到如今局面，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在这其中存了私心。
  “苏振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小也太爱雯雯了，就像是当年一般，你想要剔除一切会将他从你身边抢走的人，就连雯雯，你也不肯放过?”
  虽说他绝对算不上是罪魁祸首，但也绝对是借由这个东风，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无动于衷，放在有的人身上，就是一种伤害。
  王晓慧戳中苏振业的内心想法，他无法辩驳，最后干脆，不再辩驳。
  “既然知道，何必再说，我只有苏也这么一个儿子，难道你让我看着他对我一点点的疏离，一点点远离我而去而什么都不做吗?我做不到。”
  他这个人，有时候确实性情薄凉，苏也其实在这点上是随了他的。
  只是这样的人，会把自己仅有的柔情给予一个特定的人，苏振业的或许是给了他现在的妻子，又或许是给了苏也，而苏也的，尽数都耗费在了周雯的身上。
  苏振业就是因为看不清这点，才干出这等蠢事来。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将他紧紧绑在身边了?殊不知你这是在将他越推越远。”
  “你自以为自己有多疼爱他，实则你对他一点儿也不了解，更不关心。”
  “我还要怎么关心他?我对他还不够好吗?我将最好的给他，让他享受着世上少部分人才有的财富跟权利，你觉得，这样还算不上爱护关心吗?”
  他的情绪稍显激动，慢慢从商场退下来后，他本是有修身养性的打算，可一碰到这母子俩，他那些隐藏至深的情绪从来都压抑不住。
  到底是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的人，就算现在已经没有爱了，又怎么会不了解他的痛脚所在。
  “若要按你的说法，你对他确实算得上关心爱护，给予一切能够给予的身外之物，为他铺设一条康庄大道，让他小小年纪就能够到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听着她类似夸赞的话，却并不让人觉得开心，反而在她的话中，听出一些尖锐的锋芒。
  “从前我也有过这样愚蠢的关心爱护，所以才会将他拱手相让，若是再来一次，哪怕只是让他做一个出租车司机，我都心甘情愿。”
  到底是中年妇女，眼睛已经有些混浊，可就算是这样，也不难让人从其中看出她的坚定来。
  她说的后悔，是真的后悔。
  “所以你现在是要旧事重提吗?晚了，当年是你自己将小也送回我身边的，现在想把他带回去，不可能，我绝不允许。”
  这两年他老了很多，其实那些加速他衰老的烦恼都是他自寻的。
  若是有旁人经过这办公室，一定认不出这就是他们那运筹帷幄雷厉风行的苏氏集团掌舵者，他现在这副样子，分明就像是普通的中年人，为了家庭琐事而大发雷霆的样子。
  “你以为我不让小也跟我回去，他真的就会留下来吗?等到他收到了国内的消息，你一定会为你的无动于衷而买单的，周雯对他太重要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远超于你，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她留下这番话，便扬长而去。
  苏振业从未受过今天这样的打击，他以为自己早就无惧风霜了，可王晓慧一番话下来，他竟也大受打击。
  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若是苏也知道这件事情会如何待他。
  但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在苏也的心中竟不如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之后，还是大受打击了。
  至于为什么会受打击，大概是因为他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