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信
作者:宝巨      更新:2021-05-26 13:28      字数:3725
  走廊里。
  荀释飞满脸焦躁的来回踱步,只是不断的呢喃着:“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治好李真。怎么办。”
  柳泽惠也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息,穷尽了思想,脑海里不断的想着,究竟有什么办法才可以治疗失眠。
  来了很多人。
  九州科学院各院院长都面色阴沉似水的沉默着。
  整整四天的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外界想不知道也难了。一些外国的天子也聚集在这里,绞尽脑汁想办法。
  柳惊鸿坐在那里哭诉,哽咽着:“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之前只是觉得李师心情不好,或者是偶尔的失眠,谁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现在谁能想到仅仅只是睡不着觉,却对人拥有这么大的伤害。李师曾经那么儒雅的一个人,被逼的像是愤怒的狮子,为什么会这样啊。”
  “立平,你们快想办法啊。李师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了。”
  柳惊鸿说完,又开始流眼泪。
  走廊里的人闻言一愣,然后又是重重的叹息。
  荀释飞独自走到了无人的角落里,坐在楼梯上唉声叹气:“是不是你身上的光环太多,压的你无法喘过气来?学弟,你这么年轻就已经带给了这个世界如此之多的便捷,你在这个世界就是神一样的人啊。难道真是天妒英才么?”
  说着说着,荀释飞竟然也流出了眼泪。
  “以前我和你明争暗斗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你垮了下去,我才反应过来你对这个国家多么重要,对这个世界究竟多么重要。对我,多么的重要。我一生,唯一的知己、兄弟、同事。荀某人生来心高气傲,谁都看不起,而对你却是真心的钦佩。还想象着退休了也要来这里住着,和你成天谈天说地,可是你……”
  这时,有工作人员前来汇报。
  “天子,消息走漏了。”
  荀释飞疑问:“什么走漏了?”
  “李院长失眠的消息走漏了。越传越离谱,刚开始人说李院长已经四天睡不着觉了。后来有人说,李院长已经长达半年睡不着觉了。现在更是传的说李院长快不行、。”
  “放肆!”
  荀释飞震怒:“是哪个胆敢散播谣言?李真只是失眠了四天而已,是哪个狗胆包天的说他快不行了?给我立即通知各州、郡、县、镇。一旦发现任何散布、传播谣言者,立即重刑处罚。”
  “唉,封口是可以做到。但是,民众会恐慌的。现在我们才意识到李真对于我们的帝国究竟多么的重要。李院长如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帝国……怕是会摇摇欲坠。”
  荀释飞沉默了。
  他也是现在才感受到,什么叫做定海神针。什么叫做精神领袖。
  李真失眠的消息走漏出去之后,造成的连锁反应是九州科学院直接全部停摆,六十八个国家的天子人心惶惶,不知道是不是还要继续参加人类共荣会。
  而现在,新九州的百姓却也开始摇摇欲坠了。人心惶惶。
  原来,这个世界不知不觉中,其实早已经围绕着一个人转了。那就是李真。
  荀释飞深吸一口气,抹了把眼泪:“堵不如疏。那就边堵边疏吧。给各地张贴公告,如实说李真失眠的事情。悬赏全国,如有人能够治好李真的失眠,当即重赏一千万金券。如有人提供有价值的方法,重赏百万金券。”
  “好的。”
  “……”
  当天,新闻从泉城郡向着新九州各个地方散播了出去。
  杭城郡,张猛接到消息后,当即大喊一声:“立即拓印十万张悬赏传单,分发到整个杭城郡各个地区。务必让所有人看见。大家一起想办法。”
  “是!”
  杭城郡,百姓大乱。
  “失眠?”
  “谁有好办法呢?”
  “我可是知道失眠的痛苦的,那简直是痛不欲生。人可以一天不吃饭,但绝对不能一天不睡觉。如果超过两天不睡觉,人就不行了。李真……这,四天了?”
  “我有办法。”
  “我听说过一个土办法……”
  杭城郡当日,收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土办法多达数百条。
  张猛召集了一大帮人,亲自去实验那些办法是否有效,首先,要排除是无害的。
  不仅仅杭城郡。
  全国各地所有的州,郡,县,全部是这样一幅场面。
  不仅仅百姓在苦思冥想着治疗失眠的办法,就连许多官员也都在绞尽脑汁。治好李真,这事要是让谁办成了,飞黄腾达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当天夜里,上万条消息进入了泉城郡的分理处。
  上千个工作人员开始归类整理这些方法,然后开始找人实验。
  翌日夜里,集合出来了一百零六种土办法送到了崂山。
  当天夜里,有专人服侍李真开始使用这些办法。
  同一时间段,全部都是好几个办法同时使用。如果不奏效,立马就换下一批办法。
  一夜过去了。
  李真越发的憔悴了,坐在床头上,两眼无神的发呆。
  六天了。
  眼眶深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本来他就身材瘦小,而现在,用皮包骨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而现在,李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最初的睡不着的愤怒,开始逐渐转变为了无力,无精打采,黯然。还有绝望。
  柳惊鸿再次来到李真的床前,吞咽一口唾沫,颤声道:“李师,外边太阳好,晒晒太阳吧?”
  李真露出一抹祥和的微笑:“惊鸿啊,不麻烦了。人这一生只需要做好三件事。”
  柳惊鸿疑问,不知道李真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真说:“第一,做好自己的事。我做好了,我向着我宏大的志愿前行,没有辜负第一件事。第二,不管别人的事,这个我没做到,我总想着让天下苍生能够过得好一点,更好一点。第三,配合老天爷的事。人的命都是有定数的,也许我的定数到了,便只需要等着配合老天爷,什么时候它说走,我就跟它走了。”
  “李师,你,你振作一点。”
  李真微笑着拍了拍柳惊鸿的头:“这世界的未来,还是要交给你们的。我曾经的梦想是做这世界的领路人,想月光一样,在黑夜里也能发出光亮,能够让你们看得见前路,让你们前行。我完成了我的宿命。惊鸿啊,今天几号?”
  “二十五号。”
  “唔,四月一是快了吧。”
  “快了,还有四天,这个月是28天。”
  “我会去见证的,肯定会去的。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参与了。”
  “李师……”
  李真摆摆手,阻止他说话:“抬我出去,晒晒太阳。”
  “……”
  阳光绚烂之下,李真缩在藤椅里,在太阳下眯着眼睛享受着。阳光投下的柔和,却没有将他的剪影拉的很长。
  边上,站着数百人,静默的看着他。
  ‘人死后,他的灵魂会去哪里?’
  李真梦呓似的自语一声:“会和你相见么?章至……”
  ————
  一万年前。
  汉中精神病院。
  穿着病号服的章至疯疯癫癫的抱着一个额头上绣着‘李真’二字的布偶,坐在操场的椅子上发呆。她两眼无神,只是痴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的父亲和母亲就站在她的身后,默泪看着她。
  “呜呜呜,飞起来咯。”
  远处传来一个精神病人的笑声。那是一个妄想症患者,他张开手臂在操场上不断狂奔,狂奔一天了。他以为自己是战斗机……
  章至的父亲看着这一幕,看着这形形色色的稀奇古怪的人,虎目通红:“我,我从来没有想到,我最寄予厚望的女儿,那个考取了全省状元的小骄傲,有一天会成为这里的长住客。”
  章至的母亲已然泪崩,捂着脸蹲在地上,却不发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
  有大夫走了过来,轻声道:“不要打扰她。无论服用什么安眠药都没有任何效果,她只能自然而然的睡着,不定时会睡着。她现在闭着眼睛晒太阳,很有可能睡着了,你们不要吵醒她。”
  章至的母亲啜泣道:“我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我保证。”
  章至的父亲暗自抹了抹眼泪:“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变成这样?”
  大夫也有些心疼的看了看坐在那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娃娃的女孩,心中暗叹,这么年轻,大有可为的时光却变成了这样。
  “重度失眠加神经衰弱,还带点妄想症,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是因为她沉迷在了自己妄想中的世界里。只有经历了重大的变故和人生转折,一个人内心深处那一根神经被崩断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抱歉,我们的心理医师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内心,如果她永远醒不来,那么我们将永远无法知道,她究竟经历过什么?”
  章至的父亲喘着粗气:“是不是失恋造成的?她抱着一个布娃娃,那个布娃娃上写着‘李真’两个字。无论如何都不撒手,是不是失恋造成的?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王八蛋,我要让他还我曾经的女儿,还我曾经的骄傲。”
  “现在不敢断定。心理医师也注意到她的这个举动了。但是不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物是存在于真实,还是存在于幻想。她有深度妄想症,也许,那个人是她幻想出来的。”
  “幻想……”
  这时,眯着眼睛晒太阳的章至忽然跳了起来,狠狠抱着那个布娃娃哈哈大笑:
  “李真,我们是不是可以永远都不分开了。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和你处于同一个时空了?我可以走进你么?你拥抱我!”
  大笑着,章至的眼泪滚滚,然后又无力的坐在了地上。继续发呆。
  医生转头看向这对夫妻,叹口气:“看来是幻想出来的人物。”
  “……”
  ————
  一万年后。
  第八天,深夜。
  李真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眼睛却再也没有那么拥有神采了。是一片黯然,和无力。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费力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踩在地上被特意铺就的软垫上,在床下翻找着。
  门外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又如何,李真不予理会。
  自从李真有轻生的念头之后,这房间就永远不空了,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时刻盯着里边的动静,防止李真自杀。而整个房间所有有棱角的地方,全部被包上了垫子。
  李真知道门外有人,他不在意。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举动惊动了所有人,得到消息后都匆匆赶来。从房外设置的窥孔中,数十双眼睛观察着他。
  柳惊鸿悄声道:“老师在找什么?”
  荀释飞也满脸疑惑:“那是……一封信?”
  “啊,我记起来了,曾经有个老瞎子交给李师一封信,让他三年后拆开。”
  “现在要拆么?”
  “……”
  众人只是静默的看见,李真默默的拆开了那封信,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下去。
  看完信,李真沉默了许久许久。他那无力黯然的眼神中,出现了神采。刚开始是绝望,然后是释然。
  他像是一尊石像,在那里杵了良久。
  然后将信撕的粉碎,吞咽了下去。
  继续回到了床上,继续睁着眼睛发呆……
  没有人知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