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杰顶着忙音的手机发怔。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被程雨湘挂断手机的一天，以前都是她舍不得挂断通话，好几次，他都要赶着去参加乐队的排练，她还撒娇地说，就连走在路上都要听着他的呼吸声。
  顿了顿，内心的怄火熊旺旺地燃烧起来。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抓着手机大吼一声：“说了很多次了，为什么非要提孩子，孩子！”
  该死的，到底孩子有什么好，为什么这个脑热的女人非要执拗地抓住这个借口不放呢搀？
  耿慧如正在隔壁的房间里做面膜，听见霍文杰的吼叫声，不禁吓了一跳。
  这个孩子自从复原回来之后，心情一直比较低落悦。
  今天回家的时候，带着一脸的喜气洋洋，也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她正要开口问，霍文杰已经一溜烟冲进自己的房间里了。
  小儿子能够重展笑容，她真是比吃燕窝还要开心，于是，也没有多问，赶紧去房间敷脸。
  这段时间为了文杰和老爷子操心，搞不好都起皱纹了。
  听见霍文杰喊着“孩子”，耿慧如的内心猛然一沉。
  他是因为自己在车祸中伤及了下半身，担心不会再有孩子才发脾气的吗？
  这个可怜的儿子，难怪一直都显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
  其实，当年有一个秘密，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耿海涛都不知道。
  她赶去医院的时候，正好看见万乔恩的妈妈对着霍冠群哭诉。
  对方祈求霍冠群成全她的心愿，帮忙做一个试管婴儿，以免万乔恩难以康复的时候，万家还有一个交代。
  耿慧如内心一惊。
  她闭了闭眼睛，想着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的霍文杰。
  万家只有万乔恩一个孩子，所以担心绝后，那么，霍文杰以后的人生呢？
  万一哪一天，霍文杰清醒过来，看着霍冠群儿女成群，幸福美满，会不会更加伤感？
  念及此，耿慧如心思一动，决定趁此机会去一次精子银行，将霍文杰以前保存在那里的精子买回来。
  ………
  耿慧如深呼吸，摘掉面颊上的面膜，疾步走出房间。
  她先经过霍文杰的门口，刚要张嘴，一个磁性的声音更快地响了起来：“妈妈，您过来一下。”
  耿慧如转过脸，就看见霍冠群一脸严肃地望着她。
  “我和文杰说说话，再……”
  往霍文杰的房门跨入一步，耿慧如望着一筹莫展的小儿子，柔声说道：“其实，你已经……”
  “妈妈！”
  霍冠群陡然打断她的话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她就往外走。
  “哎哟！你这个孩子怎么了，我有点事情和你弟弟说完，马上就过来。”
  急匆匆的霍冠群真的很少见，连霍文杰都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他们。
  霍冠群对上霍文杰的眸子，不禁皱眉。
  转瞬，他无奈地说道：“你们待会儿再说，您现在就过去看看我的衣柜，一件天蓝色的衬衣怎么都找不到了。”
  难得大儿子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来叨扰，却更加有亲情味了。
  耿慧如突然就忘记自己正要说的话，笑眯眯地拍着霍冠群的肩膀，温柔地说：“你从小到大都没有让妈妈操过什么心，这么大了，却突然有点小孩子气了。”
  走到霍冠群的卧室，耿慧如径直打开柜门，去翻衣柜里的衣服。
  身后沉沉的男声响了起来：“如果我没有打断您的话，您准备和文杰说什么？”
  耿慧如一惊，放下手中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来。
  张了张嘴，她怎么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霍冠群年幼体弱，她为了全心全意照顾文杰，将他送去了李家照顾。
  尽管霍冠群不说，可是，那一股客套和生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的介意和计较。
  她承认，在两个儿子之间，她母爱的天平更多地倾向于嘴巴甜的小儿子，疏忽了性子内敛的大儿子。
  这一次调换，她做得极其隐蔽，连当时负责的医生，她都花费重金送出国了。
  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如果霍文杰不会醒过来，她也一定会带着这个秘密直到棺材里。
  让她如何开口，是她将霍冠群做爸爸的资格，转给了霍文杰？
  霍冠群压低了音量：“既然一开始就是我的儿子，就永远只能是我的儿子。”
  耿慧如张大了嘴巴，好半天都合不拢。
  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吗？
  “可是，文杰他好像在为了孩子的事情纠结，我不能不……”
  “我看过医生的出院小结，他完全没有问题，以后随时都可以再有一个甚至一打孩子。”
  耿慧如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这一会儿的信息量太大，将她的大脑冲击得太厉害了，让她怎么都找不着头绪。
  怔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文杰已经好了，这个孩子，他也应该有权利知道，是不是？”
  霍冠群冷冽的眼风扫过来：“您觉得，文杰和万乔恩相爱吗？”
  啊？
  话题转换得太快，耿慧如一时摸不着头脑。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的孩子，您觉得文杰会欣然接受吗？又或者，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文杰已经找到了老婆，他们幸福的一家人，能够接受这么一个孩子吗？我未来的弟妹，能够将这个孩子和她的孩子一视同仁吗？”
  是了，她当时做这个事情的时候，霍文杰还在昏迷之中。
  这么多年的医院生活，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和康康培养父子亲情。
  顿了顿，耿慧如又反问道：“那么你呢？如果你带着康康，你又能担保你的老婆能够一视同仁吗？”
  “是的，我能够担保。”
  耿慧如瘪了瘪嘴巴：“说得好像你已经有了老婆似的。”
  以前他说自己升级为老夫人了，她还真以为霍冠群找了一个老婆。
  追问秦朗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后来，搞了半天才得知完全是闹的一个噱头。
  霍冠群想起了程雨湘的脸，嘴角扯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当耿慧如诧异地以为自己看花眼，准备睁大眼睛再看一次的时候，霍冠群已经隐去了那一丝笑意，沉声说道：“我早已经有了要生活一辈子的人。”
  保密功夫做得这么好，这下子，耿慧如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所以，妈妈，我会比文杰早结婚，更能够早一点给康康一个完整的家，小孩子的健康成长，需要的不是物质财富，而是真心爱着他的爸爸妈妈。”
  耿慧如的内心被揪得紧紧的。
  “冠群，妈妈以前不是不爱你，只是，我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有时候还要顾着看管住绍东，确实……”
  霍冠群上前拉住她的手。
  “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我是长子，在这个家庭里，我必须挑起这个担子。再说了，康康不管是做我的儿子，还是我的侄儿子，不都是您的亲孙子吗？”
  要劝解程雨湘放下以前的仇恨和他在一起，首先，他就得放下自己的怨愤。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只有心胸开阔，才能够接纳更多的爱意。
  霍冠群是这么想的，更是这么做的。
  他会将康康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会将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看成自己的小宝贝，好好地疼爱两个孩子。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还能拥有第三个孩子。
  几乎可以想象程雨湘挺着大肚子，牵着他的手，幸福地拉着另外两个孩子，一家五口，简直是蜜里调油。
  霍冠群寒眸里波光粼粼，好像春天来到，冰河解冻。
  耿慧如宽慰地笑起来，反手握住霍冠群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一家人相亲相爱，这么真是好啊！
  她说道：“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过儿媳妇长什么样，是胖是瘦，是美还是丑？”
  霍冠群把握十足。
  他回复道：“没事，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等外公的身体好一点，我去接她来家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