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他心里发虚，总觉得像是在拐骗小孩。
  “但是。”他说，“你看大家都在罚站，我只单独让你回去，不太好吧？”
  他眼睛看着叶靖承，已经暗示得非常明显了。看吧，你喜欢的小姑娘都这么努力认错了，你还好意思接着拧？
  “那……”林婉婉无措地回头，看向另外几个罚站的人，她总不能替大家承认错误吧？
  “婉婉怕耽误上课，知道要罚站的时候可伤心了，一路走来都蔫蔫的，难过得根本不想说话……”
  杜梦凝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叶靖承对上林婉婉无措的视线，默默上前一步，终于低头认了错。
  “老师，我错了。”他说。
  李志明挑了挑眉：“是吗？”
  叶靖承无奈，谁说他们班主任性格宽厚的？明明就是只老狐狸，平时笑眯眯的，遇事就瞬间翻脸。就连那么乖的林婉婉，他也好意思牵扯进来，就为了逼他低头。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打架。”他认错认得非常干脆利落，似乎之前那个沉默抗议的人根本不是他。
  纪浩呆了一会儿，也乖乖走上前，说：“报告老师，我也知道错了。”他原本就没打算跟班主任杠，之前只不过是不想丢下兄弟，才硬着头皮没认错。现在叶靖承都松口了，他当即愉快地改了口。
  最大的困难户叶靖承松口了，李志明缓了口气，总算安心了。他有心晾着叶靖承，故意没再接话。
  他转头看向林婉婉，收起了故意吓人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和蔼模样：“婉婉，你别怕，也不用委屈，老师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许萍一眼，看得她惴惴不安起来。
  再一回头，林婉婉正乖乖地听他训话，态度特别严肃认真，李志明就忍不住想笑了，突然夸赞道：“婉婉，你以后要向梦凝学习啊，她这次做得就挺好。”
  杜梦凝原本还满心不服气，打算等老师教训她的时候，就和他好好讲讲道理。结果老师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夸了她一句，她狐疑地看了老师一眼，浑身的小刺还炸着，脸却忍不住悄悄红了。
  李志明温和地说：“今天你们开始闹矛盾的时候，我就已经到教室门口了，正好看全了整件事。”
  许萍这才想到同桌那时候拼命扯她衣服，却被她不耐烦地挥到了一边，脸色彻底白了。
  “你想想，如果老师稍微去晚了一点，没看到前面的事，只看到你们两个一起抓着同学的手，同学还满脸是泪……你觉得老师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误会你们？”
  李志明温和笑着，“梦凝做的就很好，她第一时间向我说明了真实情况，这样即便我没有看到整件事，心里也会有了别的想法，不会只一味地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很大程度避免偏听偏信，也不会再冤枉任何一个学生，对不对？”
  林婉婉仔细想了想，点头：“对。”
  纪浩无语地听着，眼睛时不时地往脸红的杜梦凝身上瞟。告状还能被夸？
  李志明看向杜梦凝，有点无奈地接着说：“我说你做得对，在教室里却批评了你，你知道原因吗？”
  杜梦凝红着脸摇头。
  “所以你也要向婉婉学习。”李志明语气平和，“当时咱们是在教室，你当场告状，老师如果理会，你们矛盾双方是不是会在教室里争执起来？那样会不会打扰其他同学？假如你没有那么着急，而是听老师劝告，先回办公室等着，然后等私下再向老师解释清楚呢？”
  他最后总结道：“当然，老师做的也不是全部都对，以后老师再有哪里处理不当，欢迎同学们大胆提出来。”
  他说完看了看时间，说道：“你们两个先回教室吧，早读马上要结束了，等会儿就要上课了。记得好好听课，心里如果还觉得委屈，课下再来找我慢慢说。”
  一说到上课，林婉婉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她高高兴兴地说：“谢谢老师，那我们就回去了~”
  杜梦凝傻傻地又问一句：“老师，你真的不罚我们啊？”她嘴上说的厉害，心里其实还是有点怕的。
  林婉婉也有点紧张地看着班主任，生怕他又反悔。
  李志明没好气地看着两个小姑娘：“你们还不愿意？那我想想，没事罚一罚也是可以的。”
  杜梦凝一看他的表情，这是和她们开玩笑呢，她彻底放下心来，拉着林婉婉就跑：“不用啦，谢谢老师~”
  林婉婉被她牵着跑，临出门的时候才担忧地看了叶靖承一眼，她们没事了，可他万一耽误上课了怎么办呀？
  叶靖承一直在看着林婉婉，当然立即捕捉到了这个可爱的关心眼神。他嘴角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没良心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不是完全没他。
  “笑什么笑！”两个女孩一走，李志明又翻脸了，“出去出去，你们两个都给我到走廊上罚站去！别在这里碍眼，我看见你们就头疼！”
  他说的是叶靖承和纪浩。他打发走了林婉婉和杜梦凝，又把叶靖承和纪浩从办公室赶了出去，唯独留下了许萍。
  这是要和她单独谈话了……许萍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怔怔地看着班主任，突然再也落不下一滴泪了。
  第21章 不靠谱助攻
  叶靖承和纪浩在办公室外站了二十多分钟，许萍终于出来了。
  她脸色很差，只急匆匆看了叶靖承一眼，就慌乱地白着脸跑掉了。
  纪浩奇怪地念叨：“她怎么了？班主任骂她了？”
  叶靖承脸色冷冷的，对她毫不关心：“不知道。”
  纪浩摸了摸后脑勺，转瞬把这件事丢在了脑后。他现在自身还难保呢，哪有心思管别人。
  又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打开了门，喊他们进去了。
  叶靖承一进去，就先表明了态度：“老师，架是我打的，纪浩最多算是无辜被牵连，让他回去吧。”
  纪浩反对：“不行，我不能走，我是目击证人，我亲眼目睹了打架的全过程。”
  李志明懒得听他们在那里兄弟情深，只问：“你们想退学吗？想被记过吗？想请家长吗？”
  居然这么严重？纪浩一听，吓得连连摇头。
  李志明说：“那就听我的，别废话。再敢沉默抗议，或者非暴力不合作……纪浩叫家长，叶靖承连坐林婉婉，明白了吗？”
  ……老师你不讲理啊。
  两个人的目光都变了，震惊加质疑，不愿意相信他们老师居然亲口说出这种没节操的话。叫家长还行，连坐林婉婉……这是什么操作？
  李志明冷笑一声：“不信，想试试？我能叫来林婉婉一次，就能叫来她第二次。一天进两次办公室，你不怕她吓哭啊？”
  他当然只是随便吓唬，林婉婉那么认真的学生，他怎么舍得折腾，之前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不过嘛，他就是笃定了，叶靖承不舍得拿林婉婉和他赌。
  叶靖承脸色瞬间就黑了，纪浩也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其他老师都是打击早恋，他们班主任就厉害了，利用早恋对象……威胁学生？
  两人只能憋屈地表示，一切听从老师安排。李志明这才满意地点头，带着他们往高二组的办公区域去了。
  刚进高二物理组办公楼层，还没进高二九班班主任的办公室，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一群被罚站的学生，全是昨天晚上聚众打架的参与者。
  葛鹏天没骨头一样，懒洋洋靠墙站着。看见跟在老师身后的叶靖承，他眼神突然就锐利起来，瞬间站直了身体。一旁学着他东倒西歪的跟班们也很快站好了，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叶靖承，像是发现了天敌。
  李志明皱眉，带着叶靖承和纪浩一路直行，从这群没正形的学生中穿过，敲响了高二九班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他想尽方法要逼叶靖承低头认错，当然不是为了什么班主任的尊严。主要是这次打架事件被学校领导知道了，处理起来比较麻烦，一个说不好就是要在档案里留下污点的，这也太不划算了。
  葛鹏天带着去壮声势的学生一共有八个，其中有五个是他们本班的。他们又是主要过错方，九班班主任可比李志明头疼多了。
  李志明主动过来找九班班主任协商，决定这件事他们两边达成一致说法，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关起门来怎么罚都行，但不要影响学生的前途。
  九班班主任当然是求之不得，他也是没好意思跑去找李志明，毕竟他班里这群是全校有名的渣渣，而李志明那边的却是学校想要重点培养的宝贝。现在既然李志明愿意主动让一步，他当然立刻就同意了。
  这次事情看起来严重，实际上真正参与打架行为的，也就是葛鹏天和叶靖承两人而已。真要是一起处理，其实也好办。
  最后在两边班主任的见证和监督下，两边学生不情不愿地互相道了歉，明面上的矛盾就这么凑合着先盖过去了。至于私下里再怎么处理，就看他们各自班主任的想法了。
  ……
  叶靖承和纪浩回班时，上午第一节 课已经下课了。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同学像迎接英雄一样，欢呼着庆祝他们的回来，围着他们问东问西。
  纪浩本来就喜欢热闹，大家捧他几句，他立刻就翘着尾巴，得意洋洋地吹上了。半夜被围还全身而退啊，和校霸打架的心得啦，逼着校霸道歉的感觉呀……
  叶靖承把舞台交给他，默默功成身退。
  他刚进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林婉婉可是一直看着他呢，焦急的小眼神别提多可爱了。他和这群人说什么劲，还是趁着婉婉担心，多和她说几句话才是正经事。
  他直直地冲着林婉婉走过去，大家就都明白了，一个个很有内涵地笑起来，却都很有眼色地没去打扰，只继续围着纪浩闹腾。
  许萍在座位上坐着，远远看着他走过去，终于垂下了头。
  “你回来啦？”他还没走近，林婉婉就问。
  回来，这个词真好。叶靖承笑起来，点头：“嗯，我回来了。”
  林婉婉丝毫没发觉他内心的荡漾，只急忙站了起来，把自己的试卷递到他面前：“刚刚物理老师讲了卷子，没讲新课。有一道题咱们都做错了，不过只是一个小题。还有几道题，老师讲了别的解法，我觉得挺有用的，特意在卷子上面做笔记了，你先拿去看。”
  叶靖承脸上的笑就僵了僵，有点无奈。原来她不是担心他，只是因为他曾帮她补课，想用同样方式回报呢。
  即便这样，看着试卷上娟秀的小字，想到这是她为了他写的，他心里也挺高兴。他接过卷子，那只小手就迅速收了回去。
  叶靖承看了一眼，心里默默唾弃着自己，然后若无其事地把试卷翻过去，手指按在了刚刚她接触的地方。
  林婉婉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叶靖承低咳一声，手里稳稳地拿着卷子，心情愉悦地打算回座位了。
  他刚迈出一步，一只小手就伸过来，轻轻拽住了他的衣摆。
  叶靖承步子一顿，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林婉婉小脸上满是犹豫，细白的手指还不自觉地卷着他的衣角。
  为了不被别的同学听见她的话，她踮着脚努力贴近他，小小声地问：“你挨打了呀？”
  他僵着身体不敢动，只微微斜着身体，任由她凑在他肩膀位置，小小声地问话。等她说完了有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回答：“嗯，我也打他了。”
  他以为她问的是葛鹏天。林婉婉却立刻瞪圆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
  她表情里甚至有了小小的愤怒，刚刚还在的那一点关怀，瞬间不知道被她丢去了哪里。
  一旁的杜梦凝拼命对他使眼色，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叶靖承直觉哪里不对，他赶紧低声哄道：“你不喜欢我打架？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打了，还这么不以为然！林婉婉怒气冲冲的，像极了一只被惹急的小兔，霍霍磨牙准备咬人。
  她本来想直接批评他这种做法，后来到底还是顾虑到了他的面子问题。她转身抓起一个笔记本，翻开封皮，用手捂着快速写了一句话，然后撕下那张纸，随便折了两下，气愤地直接塞进他手里，然后扭过头坐下，不肯理他了。
  杜梦凝同情地看着他，眼里藏着的全是幸灾乐祸，嘴里啧啧道：“信我，我原本是打算帮你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林婉婉扯扯杜梦凝，她耸了耸肩，高高兴兴坐下，也不再理他了。
  叶靖承：……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莫名有点委屈，默默盯着林婉婉小辫看了几秒，确定她真的不打算理他了，这才拖着突然沉重的步子回了座位。
  几个好事的同学跃跃欲试地想要看他的小纸条，叶靖承在手里捂紧了，打开看了一眼，瞬间像遭遇了晴天霹雳——那张纸上，林婉婉用漂亮的字体写着：你居然打老师！老师那么好！你这个大！坏！蛋！
  叶靖承傻眼了，他联系他们的对话，再想想杜梦凝的话，努力试图凑出来前因后果——
  难道是不靠谱的杜梦凝造谣，说老师会打他，也许还描述得比较严重，傻婉婉就相信了，心疼地问了他挨打了吗，他回答说“没事，我也打他了”，所以就变成他打了老师？？？
  事实可能稍微有点出入，不过看纸条，显然林婉婉是误会他了。这样大的一口锅，他是怎么都不肯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