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所有人，放弃对手，在黄旗汇合！”
  “哗哗。”
  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执掌黄旗的旗手也很配合摇动旗帜。
  当然，这是得到了李司马默许的，没有默许，旗手没那么大的胆子擅自帮人。
  “黄旗下汇合，哗哗。”
  余音回荡在这片狭小战场上，晃动的黄旗则增强了说服力，不让人把召集命令当作幻听。
  “汇合？
  “这才砍了三颗脑袋，一句汇合，我们就得放下眼前的逃兵走？凭什么！嗖。”
  一支发财小队的队长侧耳听了一阵，活腾地一下就行心头燃起，骂詈几句仍不见削，最终将手中的青铜铤举过头顶，用力掷出。
  “噗嗤，扑通。”
  跑得最慢的那名败兵浑身一震，铤尖从胸前探出，整个人瞬间失去力气，一头载到。
  “吁。”
  怒火随着这一掷消散了大半，小队长一拉缰绳，让马匹慢下来。
  他一句话不说，只拿眼神瞟了一眼倒地的败兵，立刻就有小弟快马上前，割了头颅送回，还眼巴巴地挂在了马脖子上，和先前的三颗凑在一起。
  “刷，什长，您的斩获。”
  “嗯，才四个，顶多换个十万钱，这点钱够干什么。”
  麾下的表现让小队长神色稍缓，但在眼神扫到马脖子上挂着的四个首级时，眼神一凝，脸一沉，又忍不住骂了句：
  “你说，这汉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先前叫俺们散开，没一会又让聚起来，耍猴了呢。”
  言语过于怨怼，有胆子小，害怕被牵连的二五仔开口劝道：
  “什长，汉大人有他们的考虑……”
  “考虑个屁！”
  不等话说完就打断，小队长瞪着通红的眼睛，用在场许多人都能听到的嗓门嚷道：
  “先令四散出击，复令汇聚，前后不一，此必败之法！”
  “……”
  短暂沉默后，附和声纷纷而起。
  “说的对，汉人力强，使唤俺干事，俺认了，可你也不能出尔反尔，折腾人玩啊。”
  “出发前说的各自出击，斩获不上缴，俺还觉得这是收买人心的，长久不了，结果倒好……
  “这哪里是一个长久不了，这连长久都没有，刚过一会就作废了！”
  不怪他们这么生气，换成谁，看着几万一颗，一队十几万的五铢钱在眼前溜走，都会气愤不已。
  但理解归理解，小队长喊的，其余人附和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不光是让追击的二五仔听到，留在黄旗下的归义胡们也听见了。
  “好胆，自己抗令不说，还敢煽动其余，当斩！”
  已经从李司马那里得到首肯，负责此事的归义胡暴喝一声，拿起自己的长铤，猛地向上一举：
  “忠勇军何在，随我将那贼子斩于马下。”
  “咚咚。”x10
  除去扛旗的那位，其余九人随着为首的归义胡一抽马屁股，气势汹汹地杀向口出狂言的小队长。
  “什长，我就说嗓门小点，你不听，现在好了，汉人杀来了。”
  “什长，您现在自缚双手向汉人低头认个错，事情还能挽回。”
  “汉人”还没来呢，自己的小弟就造起了反，可是把小队长气得。
  “给我闭嘴！”
  气得眼珠子越来越红，小队长凶恶的目光扫过劝降的小弟，那两个咋呼的小弟瞬间哑了火，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咱们和他们也待了一阵子了，你真的看不出他们是不是汉人吗？
  “真正的汉人只有一个，他们分明就是匈奴人，不过是比我们早投了一时半刻！”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新降之人，不敢抬头说话，没有识破打着黄旗的“汉军”真面目的话，但要是说，二五仔一直发现不了这件事，那就太牵强了。
  匈奴的圆脸和汉人的方脸，还有身高、皮肤等方面，差距都是非常大的。
  只要他们抬头看上那么一眼，就能发现此“汉军”非彼汉军，是投降后的匈奴假扮。
  “可就算是知道了他们不是汉人，我们又能怎么办？”
  刚闭上嘴没一会的小弟又开始举手提问。
  “怎么办？嘿。”
  眼神凶恶，表情狰狞，小队长摊开手，自由机灵小弟巴巴跑到尸体前，拔出长铤递上来。
  “啪，他们要我们的命，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办？”
  接过长铤挥舞了几下，铤尖指向杀来的归义胡小队，二五仔第三发财小队小队长仰头咆哮一声，暴戾之态尽显。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受感染的诸多小弟挥舞着长铤附和，虽不齐整，但也算得上此起彼伏。
  只有先前劝降，从一开始就不认可硬碰硬对抗的人问道：
  “队长，杀了这些假汉人简单，之后呢？
  “我不信，他们来这收拾我们，会没得到真汉人的许可，杀了他们，我们怎么向真汉人交代？”
  “交代？
  “哈哈，我去你的交代，匈奴人就活该给汉人当狗吗？！”
  又是一阵情绪激动的咆哮，心中暴戾被挑起的小队长全然不见刚刚服从军令的乖巧，铭刻在骨子里的自由民（划掉，骨子里的暴虐肆意地释放开来。
  “把假汉人的脑袋往他眼前一扔，要是一句话不说，那他就继续当自己的汉人头头，我们继续送他突围。
  “要是敢呵斥一声，我们就把他的脑袋也砍了，还是要突围，只是突出去后，不去找汉军投奔，而是直接回自个的部落躲起来。”
  散伙说起来是这样的熟练，这小队长平日里一定没少躲右部、单于庭的征召，都躲出经验来了。
  “我们真的能躲过……刷。”
  小弟还想再问，一杆抵在眼前的铤尖打断了他的话，小队长脸颊不自然地抽搐几下，强忍着怒意说道：
  “我是看你脑子好使才允许你问来问去的，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脸，该闭上嘴的时候，要知道闭上嘴。”
  “哦哦。”
  聪明在武力面前是如此的苍白，平日里转得飞快的脑子此刻一片空白，能言善辩的嘴巴也变得笨拙起来，只知道机械式地“哦哦嗯嗯啊啊”。
  “刷，既然都没有问题，那就听我号令……”
  为了恐吓小弟，有些倾斜的身子重新坐正，手中青铜铤挥下，双腿一夹马腹，正处于激动状态的小队长冲了出去。
  这之后，命令才在一众略显迷茫的小弟耳边响起。
  “冲！”
  “……冲鸭。”x18
  愣了一下，这些之前跟随的，被言论吸引的二五仔才后知后觉地呐喊着口号，冲了出去。
  ……
  另一边，在看到二五仔们发起反冲锋后，出来立威的归义胡们也是一阵无言的暴怒。
  “诸位，贼子不仅不投降，还敢向我方发起冲锋，罪无可恕！
  “一会不用喊话劝降了，直接动手吧，我要看到一地不能说话的尸体。”
  “诺。”x9
  新的命令下达，归义胡们缓缓提速，长铤放平，整支队伍向左右展开，宛如一队南迁的大雁。
  最后的余晖照射在铤尖上，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我他＊为什么要和这种人作战，还冲在最前头？赶着去投胎吗！”
  被火光一照，小队长心凉了半截的同时，也从打鸡血兴奋状态中瞬间清醒过来。
  表现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勒了下缰绳，让马儿减速，让冲在最前面的自己缩到了后面。
  “吁，咚咚。”
  且不说一个人的后退会导致冲锋阵型产生多大的变化。
  更要命的是，一个身先士卒的长官，在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怂了，要身后士卒了，这对己方的士气打击可想而知。
  “怎么退了？”
  “不知道，可能是马崴了脚？”
  “马崴了，还能退的这么快？
  “依我看，他就是冲到一半热血退下去，自个怂了。”
  二五仔的冲锋队一阵骚动，倘若不是逼到眼前的“汉军”，以及身为一个从马背上长大的匈奴勇士的认识，明白掉头跑不一定比继续冲锋更容易活下来的话。
  他们绝对会一哄而散。
  就在归义胡们期待，二五仔们抗拒之间，大碰撞，发生了。
  “嘭！”
  不知道是出自何处，也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口，它说，
  “骑兵相撞就好似两个瓦罐，更强的一个会迅速获胜，弱一点的则会粉身碎骨，杀伤会在极短的对撞时间内产生，不像步卒，主要杀伤产生于溃败阶段。”
  这句话里的道理也符合这次对撞，那谁是更强的一方呢？
  毫无疑问，是决心已下，主动提速的归义胡，不是临撞前小队长逃离，硬着头皮的二五仔。
  “轰，哗啦~”
  哪怕二五仔方的人数更多，也更密集（因为没有信心而报团取暖，但展开的归义胡小队，还是将其一刀斩断。
  “扑通扑通。”
  直面冲击的中间部分被摧毁，骑卒纷纷落马，不是死于长铤的刺击，就是死于落马后的践踏。
  擦过的两翼则是瞬间丧失了战斗意志，回忆起了被汉军支配的恐惧，哭喊着四散离去：
  “我军败了！”
  “汉人胜了，跑啊。”
  紫轩（思索）：应该说，匈奴人害怕的不是汉人，而是能战胜他们的“汉人”。
  后一个汉人要打引号，因为重要的是战胜，而不是汉人。
  君不见，被驯服了几百年，快要忘记祖先（人家刘渊自诩汉朝高皇帝之后，可不认什么绿头翁冒顿）的匈奴人，在西晋衰弱之际，仍旧是悍然出击，一下就端掉了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