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心底那股不知名的恶意越来越强烈, 他看着这个所谓的“未来的自己”，只觉得一口郁气堵在喉咙口。
  但他要是朝陶德发火，就会显得特别无理取闹。
  陶德作为系统存在时, 已经尽可能地对自己好, 他现在才明白对方为什么老是欲言又止，又为什么在关键时候一声不吭。
  ——他看着自己，就是在看自己早已错过, 又永远达不到的未来。
  但你他妈为什么不说？装作一个系统很有趣吗？
  还有那个该死的技能。
  【使他高兴。】
  一旦把这个无法理解的系统技能靠到魔法上, 顿时变得简单明了起来。
  这个技能的本质是情绪转移，主动施法的那一方, 可以转移被动方的情绪, 承担对方的痛苦与绝望，再把自己良好的情绪转移过去。
  所以这个技能使用时, 他才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喜悦。
  光是喜悦还不够, 甚至有种被抚慰的温暖，精神都为之振奋。
  ——但是。
  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良好的情绪？他看起来随时都能主动用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
  “我有点疼。”男人温和地注视着他，维持着不动声色的神情：“碍于我们都是一个人, 你能先别掐我的脖子吗？”
  杰森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情绪几乎失控，整个人都被混乱所充斥, 可在对方包容的眼神下, 自己被衬托的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彼得看见气氛变得这么紧张, 纠结的肠子都拧成一团, 他求救似的看向小黑脸, 但韦恩先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儿子们, 根本不看自己一眼。
  不行, 我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
  他局促地往前走了几步，装模做样地咳嗽，试图吸引两人注意力。
  仍然没有人理他。
  杰森卷了一下嘴唇，冷笑着收紧手指，陶德现在看起来是个冷静的正常人了，如果那会他没有那么暴怒地让德雷克滚蛋的话，杰森可能真的会以为他就是一滩死水。
  男人温顺的像一只羊羔，全身肌肉都是放松的，致命处不设防地向他敞开。
  杰森有很多问题，但飞机上并不止他一个人，倒不是说他不信任彼得，但有些事真的不适合被蜘蛛侠知道。
  他松开手，一言不发地走到飞机舱尾坐下，再闭上眼睛。
  “呃……”彼得为难地看看杰森，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但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尴尬，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先对好说话的这个搭话。
  “陶德先生，我们现在是去哪？”
  “蝙蝠洞，先解决钢铁侠的问题。”
  彼得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语速飞快：“真的可以吗？可是安东尼说斯塔克先生已经死了……我、我——”
  他激动到无法组织语言，男人无奈地笑笑：“没关系，相信我。”
  “噢。”小蜘蛛点点头，陶德先生身上有种令人安心的气质，要是做个比喻，那大概是美国队长的感觉，他们的出现就能让人安心。正胡思乱想着，他看见陶德屈起食指挡在嘴边，视线有点飘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后面有衣服可以替换。”
  彼得：“！”
  他都忘了自己被小伙伴算计，换上了一身女装！被这么一提，后背顿时凉飕飕的。
  小蜘蛛窘迫地往飞机后面走，但机舱尾部就像是一个大型垃圾堆——这么说也不准确，但这些玩意很明显是用特殊的方式排列的，有些一看就很贵重，还有些东西他见都没见过，再就是一些摆放整齐的小盒子。
  替换的衣服……
  该不是地上那些破破烂烂的蝙蝠衣吧。
  他根本无从下手，只能转过头，陶德和杰森对他来说完全不一样，年长者总是充斥着距离感，提出要求就显得很不好意思。
  “找不到吗？”
  陶德从椅子上站起来，杰森听见动静，蓦地睁开眼。
  “抱歉，我忘了他放东西的习惯不太好……”陶德的声音越来越小，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妈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额上的青筋细微地蹦了蹦。
  他粗暴地踢开地上的蝙蝠衣，走进那些“垃圾”，不耐烦地扯出几个箱子，刚打开，又啪的合上。
  彼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在那一瞬间，蜘蛛侠的视力让他能够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一堆用过的绷带，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变得有点发黑，粗暴地揉成一团，和里面的衣物混在一起。
  陶德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完好的那只绿眼睛，即使是彼得也能看出里面风雨欲来的意思。
  彼得已经有点绝望，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真的就要穿成这样去传说中的蝙蝠洞时，男人蹙着眉，从深处挖出一套新西装。
  “可能有点大。”他说。
  彼得吸了吸鼻子，满心感动，接过西装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陶德却没离开。
  他仔细审视着这些东西，却没伸手检查，到最后，男人从最醒目的地方，取下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杰森冷不丁地问。
  陶德侧过脸，看见杰森站在自己身后，目光不悦地盯着自己看。
  “我需要的东西。”男人模糊地敷衍着，抬脚时有些不便利，杰森注意到对方动作的异样，身体微微一顿，强硬地按住他的肩膀。
  “你的态度变冷淡了。”杰森不客气地说：“在你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对我。”
  年长者的绿眸短暂地放空一瞬，随即失笑，他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但还没来得及用唇衔住，就被杰森一把夺了去。
  “既然你是未来的我，那习惯也应该差不多。”杰森两根指头松松地夹着烟，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别想敷衍我，到底是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有点无奈。
  头痛。
  他一直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更别提和杰森这种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的人，过去的自己有恃无恐地逼近，带着鲜活的气息。
  他想了想，觉得为这么点事惹得杰森生气也不值得。
  ——青少年。
  他垂下眼，轻轻地笑了笑。
  “是我的义眼。”男人心不在焉地说：“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发现，突然知道了，感觉有点点微妙。”
  杰森：“——你是指，那个为你订制义眼的人？”
  年长者弯起眼睛，微微翘起嘴角。
  “是的。”
  这事还得从很久以前来说，那会他一个人狼狈不堪地在喜马拉雅流浪，在之前和一堆……反正是数不清的刺客搏杀过程中，失去了一只眼睛，后面髋关节的旧伤恶化，又失去了一条腿。
  总之，过的非常糟糕。
  提姆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那会他还没那么疯，刚从迪克手里接过蝙蝠侠的披风——作为一直最希望家庭完整的那个人，他花了整整一年，追随着地下世界每一条关于红头罩的流言，从哥谭找到喜马拉雅。
  最后自己也被找到了，但在提姆离开的这一年里，达米安几乎把哥谭夷为平地。
  一开始陶德也没打算回哥谭，他都打算找个好日子就在喜马拉雅去死，直到有一天，哥谭被达米安统治的暴行直接传遍了全世界，在影像记录里，提姆一个人被达米安揍得生死不知——
  哥谭记者还特意给倒在地上的人拍了个特写。
  是我的责任，他想。
  如果鸟宝宝不是为了找我，哥谭也就没事。
  可他回去后，哥谭也没变好，提姆也没变好，身体健全的红头罩都做不到的事情，残疾以后的杰森陶德就更加不可能做到。
  他本来就很想死，但碍于这个糟糕的世界，还不能就简单的一死了之。
  糟透了，他一边咕哝着，一边给自己安上假腿，拄着拐杖走路还不太适应，但也无所谓，在这个时间点，鬼东西的疯劲已经初露矛头，毕竟天天和恶魔崽子打交道，正常人也会被逼疯。
  我得想办法开导他一下。
  但他自己都拧巴了这么多年，翻来覆去也就是几句车轱辘话，那时候他才真正理解了布鲁斯——原来不是不想说，是真的说不出来，想通这点，就单方面和老蝙蝠进行了和解，甚至跑到墓园里，给他的墓碑擦了擦灰。
  扫完墓回家，鬼东西一脸神经质的兴奋，嘴角的微笑，给了他一种很恶心的既视感。
  这日子还能过吗？连小丑说的话都有可能是对的？
  【哈，小鸟！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我，只要他经历了糟糕的一天，如果没有，那只能证明这一天还不够糟糕。】
  “我杀了达米安。”提姆说。
  他只能干巴巴地安慰：“行啦，你没办法拯救所有人的。”
  也就是从那天起，提姆德雷克彻底成了一个疯子，为了保护哥谭，他的手段越来越没有底线，不过还是勉强称得上英雄。
  小丑还是说错了，但他和提姆的关系进入了一种不健康而又病态的状态里，一直没安装假眼，因为这玩意除了美观再没用处，能见到他的人也只有德雷克一个。
  和这么一个疯子呆在一起实在是太厌倦了，一次例行和对方吵完架大打出手后，蒙住眼睛的纱布掉下来，因为知道干瘪的眼睛有多难看，他就停了手，用头发遮住盲眼，转身走人了。
  第二天，提姆就扔给了他一只假眼睛。
  “反正你总是半死不活的，适不适合都这样，不过你又欠了我一笔。”
  ——神经病，他想，买个绿色的眼睛很难吗？
  但当杰森说出，这只眼睛和过去一模一样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有些忘了的事情，有人替他记得。
  他还记得当年二代罗宾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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