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沉默了一瞬。
  迪克总能说到点子上, 他把自己的那块遮羞布一把掀开，再直截了当地戳中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是的。
  杰森都懒得说自己是在用另一种手段改变哥谭——虽然这是他的目标，可目前的情况远远没达到那个地步。
  他很清楚, 自己就是在黑吃黑, 可能比那些恶棍多那么几条规矩，但改变不了恶劣的性质。
  迪克见到杰森的态度有点软化，就趁热打铁：“我说重了……你还没做过我所不能忍受的事情, 小翅膀, 丧钟那种烂人，做敌人还行, 当队友就算了吧。”
  杰森转过脸看他, 绿眼睛里藏着一些空茫。
  他说：“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嘲讽, 但杰森说这话的时候, 却没有半点其他意思，他是真情实意地希望迪克能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系统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他当年没和夜翼成为死敌，那是不是后面也不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没准当年只要有人拉他一把, 未来就能换个方向。
  他悄悄地收起了那点不为人知的遗憾。
  迪克不知道提前已经打了多少腹稿, 毫不犹豫地：“你和布鲁斯之间，随便你怎么做, 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没资格插手这个, 提姆的事也应该由布鲁斯去解决。
  “但是哥谭……请给它一点时间、不……给我们一点时间。”
  “我们都知道以暴制暴是一种多么糟糕的办法, 小杰鸟, 我会帮你——用我们的方式, 但是不要伤害到其他人。”
  他着重强调了“我们”这个单词。
  杰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心情非常复杂。
  这只蓝鸟是认真的, 虽然很多人都抱怨过他是个骗子，但杰森必须得承认，迪克从来没对他说过谎，但问题是，迪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不是兄弟、称不上朋友、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东西只有两样——蝙蝠侠与罗宾。
  那他为什么要为自己做到这些？
  杰森斟酌了一下语言：“我知道你总是喜欢把一切都当作自己的责任……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问题。”
  属于夜翼小跟班的那段时间永远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
  迪克和缓地说：“我没把你当成我的责任。”
  如果仅仅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定义为责任，那未免太狭隘，迪克在思考要不要直接告诉杰森自己的想法……
  他看见了那双绿眼睛里的冰盖被轻轻撼动了一下。
  不，现在还不合适。
  小翅膀需要的是一个参与过他的过去，又和蝙蝠家族具有紧密联系的人，他们现在这种关系，从目前来看是最好的。
  夜翼从来不出错，如他所料，杰森确实温和了不少，他就像一列脱轨的火车，自顾自地想要撞碎一切，坏掉的刹车和惯性让他无法控制自己，但在内心深处，却一直在想，是不是有人能让他停下来。
  杰森：“好。”
  迪克愣了几秒。
  杰森答应的太痛快了，但这种情况也意味着，他是真的同意了自己的打算——也会暂停那些和丧钟组队的鬼想法。
  迪克了解杰森，他言简意赅地做出承诺时，往往都是不含任何水分的，反之，他要是说一堆漂亮话，再扯一套天花乱坠的理由原因，那绝对是在忽悠人。
  也就是说……成了？
  大蓝鸟像是不能接受自己突然中了如此大奖，眼睛睁的圆圆的，漂亮的蓝眼珠里，塞满了意外和不知所措。
  他结结巴巴地：“噢、噢……我知道了。”
  杰森忍不住勾了勾唇，眼神回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这不是你先提出来的？”
  迪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像得到骨头的大狗狗，但高兴与快乐却怎么藏不住的，这种情绪又极富感染力。
  绿眼睛的青年放松身体，靠在墙上。
  系统：【不是、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迪克格雷森看着脾气是挺好的，但不意味着他能允许别人三番四次的耍他，如果这个人又恰好在他的安全距离内，那么欺骗和背叛会令他格外难以忍受。
  比如布鲁斯、比如杰森……以他自己为例，他不是第一个对布鲁德海文下手的人，但他差点被愤怒到极点的夜翼杀掉。
  有了自己的前车之鉴，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杰森。
  杰森：【我没忽悠他……其他的我都能反驳，但是，他说的对，如果我杀了雷霄古，再变成第二个雷霄古。】
  恶心透了。
  杰森把迪克从安全屋赶走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直到恢复成之前面无表情的状态，狭小的房屋里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满，拥挤却缺乏生气，那些美好的东西仿佛都随着那只蓝鸟的离开而消失了。
  小丑——他早就该死了，尸体都应该烂在泥土里，现在却活蹦乱跳地关在阿卡姆，琢磨着继续制造混乱。
  如果不是他，自己和布鲁斯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杰森从来没放弃过那个念头，他希望布鲁斯亲手替他杀了小丑，这个涂满油彩的家伙还活着，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事情。
  系统像是知道他的打算，叹了口气，声音淡淡地：【小丑在阿卡姆西侧的牢房里。】
  小丑泡过酒神因子，又有很多狂热追随者自愿当他的替身，这次能不能杀死小丑，系统也没个数。
  绿眼睛的青年换上了战术夹克，又系紧万能腰带，脑子里翻滚的全是小丑的死法，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如此这样憎恨过一个人。
  杰森垂下眼睛，思考了片刻。
  至于德雷克……杰森也没打算再对这个阔佬下手，罗宾从来不是他的专属，就算有人对此不满，那个人也只能是迪克……罗宾这个名字是用来纪念他的母亲的。
  不过德雷克是他的计划里，很关键的一环。
  在哥谭很难找到罗宾，他和蝙蝠侠一样属于都市传说一样的东西，但韦恩少总的行程却是对大众公开的。
  现在……噢，这样更好。
  杰森冲着发着冷光的屏幕笑了笑——倒是挺幸运的，省去了给蝙蝠侠送信的功夫，他可以直接当着布鲁斯的面，绑走德雷克。
  **
  布鲁斯正在走神，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如果他也有“蝙蝠雷达”，现在估计已经嘀个不停了。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四周，又借口要去透气，观察了一下韦恩大厦外面的情况。
  什么也没有。
  布鲁斯这种表现引起了提姆的注意力，小红鸟远远地望了一眼，不着痕迹地敷衍了几句，打发走其他人，就朝布鲁斯的方向走去。
  布鲁斯握着一只酒杯，做出醉醺醺地模样，灌了一口里面的姜汁可乐。
  提姆收到了信号，歉意的冲着众人做了个手势：“我先送布鲁斯去休息——”
  他话还没说完，咣当一声巨响，天顶的玻璃被撞了个粉碎。
  人群先是凝固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混乱顿时占据了整个空间。
  杰森轻巧地从窟窿里跳了下来，打了个手势，看守在走廊里的雇佣兵们，持着枪堵住了门口。
  黑发青年不耐烦地对着天花板放了几枪：“听着……如果再让我听见一点声音，我就用子弹打穿他的脑袋。”
  布鲁斯没像往常那样试图找机会溜走，这纯粹是无用功，杰森熟悉他的一切套路，红头罩不可能给蝙蝠侠出场的机会。
  他换上属于布鲁西宝贝的面具，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悄咪咪地把提姆挡在身后。
  “这位……”他顿了顿：“我们能不能聊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杰森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比如说对着天空喊蝙蝠侠，让他来救你？”
  布鲁斯：“那是超人。”
  杰森邓布利多式摇头：“反正对你来说都没差，韦恩先生的五十度灰……”
  下一秒，他突然翻脸，发射出绳索，把不远处正在吃瓜的提姆，一把揪到自己面前。
  提姆：？？？
  他说：“嘿、嘿、等一等……先生，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杰森：“没找错。”
  他用枪怼着提姆的脖子，浮夸地捏着他的下巴，凑到窗户口：“蝙蝠侠？”
  鸦雀无声。
  杰森把提姆的手反剪在身后，绑的结结实实的，发射出钩爪固定住房顶。
  “请替我转告蝙蝠侠，他知道去哪里找我。”他很礼貌地对着布鲁斯的方向行了个军礼：“一切开始的地方。”
  提姆被他卡着脖子，再被冰冷的夜风一吹，差点窒息，他抖抖索索地扭过头。
  提姆：“能不能先给我一件外套，不然你得到的就是一个冻死的罗宾了。”
  杰森用余光扫了他一眼：“当然可以。”
  提姆眨了眨眼睛，杰森这种反常的态度让他感觉十分不妙，就干笑着：“其实……也没那么冷？”
  杰森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战术外套，披在了提姆身上，在外套里面，安装着一排炸弹，想了想，又把提姆捆得更结实了点，确保他没法依靠自己摆脱束缚。
  小红鸟两眼一黑，磕磕巴巴地：“大红，我一点都不冷，相反，我热的够呛。”
  “……大红？”他听见对方这样问。
  “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提姆叨叨叨地扯着废话，试图多耽误点时间，好让蝙蝠侠来救他。
  话音刚落，他感觉整个人被转了一圈，对方摘掉了那个碍眼的头罩，冲着自己弯了弯眼睛，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放轻松，小红。”
  提姆：……
  他识相地闭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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