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终于结束了对何康的审讯。
  何康所述的版本和张超基本情节都相同，只是在他的版本里，张超才是那个对许乐言听计从的人，何康称自己所犯的罪行是被他俩逼迫的。
  到底是好朋友，也推卸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双方一起推卸，就有点狗咬狗的意思了。
  另外，何康也提到，许乐是一个非常阴暗、歹毒的人，在此之前，他就带着小团体搞过各种在法律边缘疯狂试探的恶作剧。许乐说：“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快乐的人，平时总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劲’、‘无聊’之类的，有时候我们在一块讲笑话，许乐笑着笑着突然就绷起脸说‘没劲’。我感觉他的心总是和我们隔着一层，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好像完全不了解他。但是我们头一次去做坏事的时候，他那兴奋的样子，让我确信我看到了他真实的一面。”
  陶月月当时问：“你有被吓到吗？”
  何康沉默半晌，说：“我觉得许乐很酷。”
  好吧，果然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三个小伙内在都是阴暗腐烂的，是一丘之貉。
  何康被带回拘留室了，陶月月坐在会议室吃泡面，对方野说：“我觉得警队的泡面最好吃。”
  方野笑笑，“那是因为你饿了。”
  陶月月问：“还在找许乐吗？”
  王冰摇头，“没有找了，不过他现在应该在城里，明天一早继续。”
  方野说：“一个初次犯罪的少年，加上平时过得也不错，我觉得他撑不了多久的。”
  陶月月吃了几口面，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说：“知道《投名状》吗？”
  王冰说：“你是说那部电影吗？我看过，觉得一般般。”
  “那是因为有许多内容被剪掉了，包括三兄弟纳投名状，他们绑了三个不认识的路人回来杀掉，这种仪式的意义就是，共同犯下死罪、互相知道把柄，被迫团结在一起。”
  方野说：“你觉得这三个小伙是在纳投名状吗？”
  陶月月说：“有点这个意思，会不会许乐还在筹备更加疯狂的计划？”
  王冰说：“不太可能吧？”
  “不，他生来具有犯罪基因，小时候家庭的冷漠，长大之后不和社会磨合，又有足够的钱去纵容自己的邪恶，此外也很聪明。如果不抓到他，将来必成后患。”
  方野打断了陶月月的担忧，说：“别想这么多了，马上要过年了，明天工作结束，我们特案组放假七天，除非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案件。”
  王冰一阵欢呼，“哇，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月月，我们去滑雪？”
  陶月月笑笑，“不太想滑雪，还是宅在家玩吧。”
  转眼已经是除夕夜，龙安今年禁放烟花爆竹，街上的商店、饭店统统关了门，人人都在家中与家人团聚。
  这天晚上难得下了场雪，不大的雪飘向空旷的大街小巷，增添了几分新年的味道。
  许乐裹着衣服走在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路里，距离吃上顿饭已经过去四十八小时了，他饿得头晕眼花，现在的他已如惊弓之鸟，听见看见穿制服的走在街上就会吓得立即躲起来。
  当时幸亏自己警觉，突然看见吃饭的地方正对着监控，一种危险的预感袭来，而浑然不觉的张超和何康还在开心地聊杀人时候的感觉。
  这两个白痴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犯下滔天大罪，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嚷饿，要吃饭。
  许乐突然放下碗筷就站起来，张超问：“乐哥去上厕所吗？”
  “我有一件事情要做，完事了我们在水龙桥碰头。”
  “不需要我们吗？”
  “是私事，我要跟一个人说再见！”
  许乐故意用平时那种霸气低沉的语调说道，两个舔狗便说：“乐哥好帅啊！”、“乐哥是我的偶像！”
  许乐点点头，“今晚十二点，水龙桥见，我们一起跑路。”
  “好，跑路，出去闯荡一番！”张超兴奋地攥着拳头挥了一下。
  许乐离开不久，就看见街上有警车开来，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于是赶紧奔跑起来，后来听见路人在谈论，“那边好像来了好多警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抓了两个杀人犯！”
  许乐心头一凉，警察比想象中来得还要迅速，但这两个白痴栽了也是迟早的事情。
  许乐最懊恼的是走的匆忙，没带包，包里装着所有的现金，他路过一个小区的时候偷了身衣服，去餐厅捡点剩饭吃，他知道搭大巴车离开是不现实的，警察一定已经设卡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城里躲一阵子，风头过去了再出城。
  但是要怎么活下来呢？
  他好想大吃大喝，躺在舒服的床上，再洗个热水澡，现在身上又冷又饿又难受，心里噌噌地冒邪火，漆黑的想法不断涌出来。
  他想过弄把刀混进某户居民家中，杀掉所有人，在里面住几天。
  又或者，抢一家便利店胡吃海塞，然后打开煤气，等警察来的时候同归于尽。
  很久以前许乐就察觉到自己是个异类，看电影的时候，他觉得反派付出努力去策划阴谋，而那些阳光正派积极向上的英雄净破坏别人的事业，还打着正义的旗号，实在令人恶心至极。
  看见某地受灾他会想，这些人死得真好，真想现场看一看那些人怎么死的。
  什么母亲拼命救下儿子，听着都让人恶心，母子之间不过是可笑的生物本能在驱使，人类本质就是一种卑劣自私的生物。
  他喜欢看别人的苦难，厌恶别人的快乐，他喜欢任何破坏、伤害他人的事情。
  正因为知道自己是异类，所以他拼命压抑自己，但是压抑得很痛苦，直到他遇到这两个人。
  这两个白痴对许乐表现出极大的钦佩之情，因为许乐总是请他们吃喝玩乐，渐渐的，许乐成了三人小组的头领。
  “朋友”的存在让许乐变得自信起来，他开始尝试一些恶作剧，比如虐杀一只小猫，偷配把钥匙去报复前女友，深夜把别人的车标掰下来。
  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三人玩得挺开心，许乐也很开心看到自己的恶作剧给别人带来痛苦。
  但这些还填不满他心中的空洞，他想尝试一些真正邪恶的东西，他知道有一个叫“暗网”的地方，里面有许多与他气质相符的东西。
  于是他艰难地自学，找到了暗网，浏览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比如一个直播间里，几个男人直播把一个女人的腿锯断再强煎他；比如发生在江夏的一系列命案，一个变态把少女杀死制作成精美的娃娃；比如那个已经被打掉的n号房，一些非常残忍下流的视频却悄悄流传在暗网上，令许乐大开眼界。
  许乐整宿整宿地浏览这些内容，兴奋得不能自已，这才是他真正向往的世界。
  宇宙中有光就有暗，而他生来就是黑暗中的居民，他属于那黑暗的犯罪王国。
  终于，许乐发现了一个论坛，他像一个刚进游戏的萌新，拼命发贴表示自己想加入大伙，或者有什么任务可以委派给他。
  没人理会他，就在许乐灰心沮丧的时候，一个人在他的贴子下面留言：“证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