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就当阿之不存在了，继续托着下巴发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玉兰什么时候过来了。玉兰进来后自顾地坐下，想说话不知说什么，见着玉梨发呆，她也就正好瞅着她一起发呆。
  玉梨一转头看到她来了，哼哼着：“啥前进来的，你干什么来了？”
  玉兰说话了：“不干什么，就坐坐。”
  玉梨说着：“坐着看我挨打？”
  玉兰歪着眼：“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玉梨歪歪嘴：“哪还能怎么办，不然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玉兰摇着头：“真是怪了，我们就这样等着挨打？不然你走吧，横竖早晚要私奔，何不这会子就走了，省的白挨一顿打。你说是不是？走吧，先藏起来也行！”
  玉梨叹着气：“我也想着直接跑了算了，可直接就跑了，我心里总觉得亏欠她们似的。毕竟是她们把我买来，供我吃穿用度这些年，不吭气一走了之太不讲究了。不如让她们再打一顿解解气吧，只要不把我打死就成，这样我心里多少能踏实一些了。”
  玉兰发着楞，然后笑着：“我心里和你想的一样，总觉得亏欠妈妈什么似的，可想想也没什么对不起她们……”她还没说完，外面玉良进来了。
  玉良边走边骂着：“呸！你们两个死丫头可是真|贱，了不得了，还亏欠她了？亏欠什么了？把你买过来让你天天去卖，你还觉得这是大恩了？呸，下|贱|胚子！”
  玉良走到两人跟前，剜了她们一人一眼，坐下来接着骂：“亏欠的账早就还光了，忘啦？忘啦刚出来做那拍卖的万把块初|夜钱？忘啦这几年的局账钱？都给了她们。这些钱还不够还啊？还觉得欠她们的，真是怪了！”
  玉梨撅着嘴瞪着眼说着：“你话说的是，可心里总觉得不是个味嘛！虽然她把你带来干的是个不干净的行当，但让你吃好的穿好的，样样都是上等的，这对咱们人来说不就够了吗？若不是不是她花钱买你这里，指不定咱们这会子吃饱饭没有，别说还能挑着吃了！”又说着：“我们说亏欠她们，大抵还是指情分上的亏欠，这两个字最重要。是给她们挣了几万块，可这不是东西能弥补了，哪怕几十万呢，总还是会觉得亏欠的。”
  “我就知道你们要给我说情分。”玉良叹息着，口气缓和了点：“我刚来到时跟你们想法一样，可时间长了，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假的，她们买你来就是为了让你赚钱，给她们赚钱，很纯粹的赚钱。不论吃好得穿好得、还是捧着你让着你舔|着你供着你，都是为了让你给她们赚钱！她们是没有什么情分可讲的，就算有也是针鼻子那么大一点，根本算不得什么！你们这会子还小，我说了你们自然不明白，可你们慢慢地熬，熬到我这个年龄，就明白了。”
  玉良接着说：“平时跟你好着呢，动不动就往你身上扑，可碰到钱，碰到让她们吃亏的事情，那本性就露出来了。这眼前的一个个列子还少嘛，不要我再给你们详细说了吧？有点感恩的心是好的，但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真包着假，假掺着真，都他娘的要钱说话才行！”气愤地敲着桌子。
  玉兰应着：“话是这样说，可心里难免会不忍心。”
  玉梨接着话：“兰兰说的是。我也明白你说的话，我也知道她们是怎样的人，可就是做不到你那样横鼻子竖眼的对骂。看着妈妈那抹布一样皱巴巴的脸我就心疼，想着这么老了还一天到晚的这么操劳，不知道金盆洗手不干了吗？如此就更别说骂了，一个脏字也吐不出来。”
  玉梨接着说：“有时候是很气愤的，比如今个白天，她们见死不救的时候，我真的要气死了，真想给她们一人一个鞋底子吃！我当场就想跟玉珍掐起来，头发给她薅光；牙给她掰掉；眼珠子给她抠出来；嘴给她撕叉；胳膊腿给她搉断……这会子却一点气都没了，反而觉得我要是跑了，就对不起她们似的。这搞得我很纠结，也不知怎么回事，更不知该怎么办了！”
  玉良笑着喝着茶，淡淡地说着：“你们到底年纪小，不明白这些感觉，这就是人性，这就是情分啊！我何曾不是这样，只是越来越大就看的越明白越透彻了。你们想想，咱们这样的女人最是不受待见最是腌臜的人，那比我们还要恶心的人是谁呢？自然是老|鸨！”
  玉良接着说：“一个女人进了堂子，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好人，后来也会变得不好。那一个女人当了老|鸨直接绝对的不是什么好鸟，绝对的！一颗心当八颗用，心眼子多得啊吓死你，满身的眼睛盯着你，满身的爪子挠着你！就咱这妈妈，那隔壁的周妈妈，还有那外面的一大堆，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玉良接着说：“如此啊，不要觉得亏欠谁什么，谁也不会亏欠任何一个人，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没有谁会对谁一味的只付出不索取！她们把你买来，的确好吃好喝养着你，养你干什么，养情分？呸，钱，只要钱，她们只要钱，不要情分！跟她们谈情分就忒俗了，你就输了，你就彻底地栽倒在她们手里了。”
  玉良继续说着：“我说这个话，是我多年来的经验，不是真理准则，就说给咱们姐妹听。更不是让你们从此不信情分了，情分还是要信的，人还是一直要继续纯粹、继续感恩、继续付出的。只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不说破，凡事点到为止留有余地就行了！”说了太多话渴了，喝口水垫垫，拍拍胸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凡事随着自个的心走，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可能对可能错，但绝不后悔！”
  玉梨霍地站起来，拍着桌子：“哦，玉良，你这喷的可真是金玉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