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被嫌弃的人(一更)
作者:简思      更新:2021-03-04 09:42      字数:5671
  荣长玺扯扯唇。
  “这爱好还挺特殊的。”
  “那是啊,我就是个大俗人。”白勍自认她是真俗。
  不过不要紧啊,家里有位不俗的就行了。
  荣长玺看她:“今天李麟找到医院来了。”
  白勍多了解他。
  就知道他那个小心心啊,肯定又蹦跶上了。
  别瞧着现在怎么淡定,都是装出来的。
  以荣长玺的个性,对那个家介意的要死……
  “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想送奶奶回老家。”
  白勍切了一声:“你就叫他别操心了,他愿意祭拜他就去,这种事情我们不拦也不做主动邀请,不说他们了,你一会陪我下趟楼。”
  “干吗?”他问。
  他手头上一堆的事情。
  “陪我去趟超市,买点东西,好久没花钱了。”
  她每天都忙着怎么赚钱,怎么要钱怎么去付款,唯独就消费这块,都快要忘记买东西能带来的快乐了。
  荣长玺:……
  “我还有挺多事情做呢。”
  白勍伸手拉他胳膊:“拜托了!求求你!”她双手合十。
  怎么样也得把人拉出去。
  能不能泄这口气她还真不晓得,但开心一时是一时。
  白勍是怕,她真的就这样放任着不管,早晚有一天荣长玺得被姓李的气吐血。
  不是不可能的!
  心眼窄的人呐!
  “别拉拉扯扯的。”
  他回房间去换衣服。
  两个人原定是要去超市疯狂购物,最后呢被陈秘书带到郊外了。
  还是郊外的别墅里。
  白勍拉着荣长玺的手就没撒开。
  这情况不对!
  但见他想来,她那么一想吧,也就没拦。
  这是白勍第一次见到荣长玺的生父,她比较尴尬。
  因为叫什么好像都不对。
  “李麟今天去医院找我,麻烦你回去和他讲清楚,是你为了前途把所有一切都扔了,不是我奶贪图富贵把你送人又后悔,我爷我奶包括我妈这辈子,遇上你是他们的不幸。”
  “你闭嘴。”
  “敢做怕人讲?我爷的坟他不是好奇怎么会被人挖的吗,不是你授意的吗,你害怕别人知道这些东西,你怎么和那些人说的我们不清楚,族谱也好家谱也好你想改恶都能改掉,你不姓荣你和姓荣的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白勍看着眼前的人脸色越来越沉。
  她稍稍横在荣长玺眼前。
  拦肯定是拦不住了。
  他心里有怨气。
  不让他讲,他能憋死。
  陈秘书都忘记了讲话。
  谴责的话就在嘴边,他觉得这孩子,真的太叫人失望了。
  摆在眼前的选择还不够明显吗?
  圆滑的人会为了过去的事情毁自己的将来吗?
  但凡有点想要向上爬的意思,都不会是这样的表达方式。
  这很……不像是这个年纪男人脑子里会有的东西。
  陈秘书一直以来就是觉得荣长玺的心……太单纯。
  纯到换个方向来说,那就是蠢!
  什么叫善恶分明?
  什么叫做人有底线?
  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不够成功,你才会坚守的所谓生活准则。
  “你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荣长玺冷笑:“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你是谁?你是李炜李麟的父亲。”
  荣长玺的生父皱了皱眉头。
  这次没有动手。
  会动手是因为他当时确实很生气,确实拿荣长玺还当儿子看,但现在没有了。
  这是被舍弃的儿子而已。
  是他的儿子又能如何呢。
  眼前站着的这个孩子,又蠢又天真。
  这样的蠢货怎么可能是他的亲生儿子。
  “不说话了?”荣长玺质问。
  “你想问什么?”
  做父亲的伸手去拿起来放在沙发上的外套,很朴实的外套。
  他拿起来,然后看着荣长玺道:“你一直以来都想问,你哪里不如李炜吧?你确实不如她,就连她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没办法比较。
  李炜是他最心爱的女儿,荣长玺不过就是个错误而已。
  让他想起来就会有些遗憾的错误。
  遗憾扔掉了他?
  是遗憾当时怎么就娶了他的母亲,生了他。
  这种遗憾就是,他生了他才会有这种遗憾。
  “这位先生……”白勍出声:“原本就不是一家人,没有必要放在一起比较,您也不用对他说这种重话,他也没妨碍到你们什么,奶奶的墓地呢你们想去看我告诉你们地址,至于送奶奶回老家,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以前发生过什么不要紧,既然大家相处不够愉快,那以后就不要见了,还有你觉得他不如李炜,我只能这世界上的人和人原本就不一样的,你瞧不好的人在奶奶的心里那是心肝宝贝一样的存在,奶奶很疼他很理解很体谅他,我记得我认识她那时候,她那么不喜欢住养老院……”
  白勍不是说给姓李的人听的。
  她是讲给姓荣的人听!
  一个人否决你,那不代表什么。
  你依旧是老荣家的骄傲,你以为是这个家最棒的存在。
  你棒到考上了最好的大学,你没有叫家里的老奶奶为你操过任何的心,你健健康康完完整整的长大了,尽管性格上有些别扭,但一切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在发展。
  荣长玺被白勍拉着手,他的心里很暖又很冷。
  他的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其实他想过一千次,不在乎的事物和人忘掉就可以了,不用计较的,越是计较越是代表你忘不掉,应该冷静。
  应该转头不带一丝表情离开的。
  可……
  荣长玺紧咬着牙关。
  介意!
  许多事,许多年前的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哪怕他现在什么都有了,他还是会恨!
  亲生父亲就仿佛是最毒的毒药,只要一沾,毒会扩散到全身。
  他不如李炜?
  “你别拿我和她比。”
  荣长玺的父亲带着陈秘书走了。
  他想这也是他和荣长玺的最后一次见面。
  没必要!
  既然早期放弃的,那就该放弃一辈子的。
  不要回头去看。
  有些蠢货不值得他去看。
  白勍开了会车门,怕他觉得热。
  她说:“那些话听听就算了。”
  白勍启动车子,没有马上回家,载着他开车散心。
  劝没办法劝的。
  这种事情只能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荣长玺想要的,向来就不是他父亲的接纳。
  可他又很介意。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深深的裂痕。
  在他非黑即白的生命里,他完全没办法去理解亲生父亲这样的存在。
  气从嗓子眼憋到天灵盖。
  荣长玺的母亲,在那个年代来说算是条件独一无二的人,长得又好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姥爷肯把女儿嫁到荣家去,有门当户对的意思也是觉得姓荣的人性不错。
  女儿嫁了,钱财自然是跟着去。
  现在小荣大夫手里的这些钱,里面有姓荣的也有他母亲的那部分。
  那么优秀的女人,也是人家的掌上明珠也是人悉心培养出来的,可比不上!
  比不上那更为实用的东西。
  在你握有极大筹码的情况下输的,输的彻底。
  那样的女人她是骄傲的,被丈夫抛弃她又没有婆婆的那股韧劲,全村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更有流言蜚语传出来,有些人明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可她们宁愿将她往不堪里说。
  还有些不着调的人以为她好欺负,长得好看又没有丈夫又带着钱的女人,日子比想象中更为难过。
  她不够泼辣不够坚强,然后这朵漂亮到刺眼的鲜花一天一天的枯萎了下去。
  就两年的时间,人就没了。
  没了以后,还是有人讲她的闲话。
  造谣!
  说她勾引了别人被丈夫堵在了家里,然后丈夫就连孩子都不肯要了,这孩子说不定是谁的。
  还有的说难怪人家就连妈都不肯要了,觉得就连姓氏都是脏的。
  荣奶奶不会告诉孙子这些。
  可荣长玺成长的过程中,有无数的孩子会告诉他这些,那些小孩儿们天真无邪,家里听到的或者是父母告诉的,他们和荣长玺打架的时候就会这样骂他。
  他讨厌懦弱的人,可他的血液里似乎就有懦弱的部分。
  “我今天有那么一瞬间就想……”
  白勍截断他的话:“你幸好没想,你砸东西摔东西什么都可以,玩命不行,老荣家不能绝后,明白吗?你得好好的,什么李炜张伟齐伟都不算是个什么,在我来看屁都不是。”
  荣长玺纠结的点在于,他看得懂他所谓生父的那个人。
  因为看得懂,他也晓得他就连个屁也不是。
  他也不想认他,却不能让人这样的践踏。
  他不如李炜?
  睡下了但睡的并不安稳。
  心里就堵着一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气,他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浮云。
  他生活的很好,他很满足……
  不!
  他想报复!
  他只想报复。
  他想叫对方一无所有。
  他想扒开那个人脸上伪善的面具,他想去检举想去揭发。
  想要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迫切想要看见那个人认错的表情。
  可……
  荣长玺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
  胸膛仿佛不受控制的躁动了起来。
  然后。
  他咳血了。
  胸口再也不堵了。
  疏通开了。
  白勍光着脚往卫生间冲。
  “你这怎么弄的啊?”
  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
  递给他,伸手擦他的嘴,又怕自己的手有细菌。
  “赶紧穿衣服去医院。”
  荣长玺呵呵笑,大半夜两点多了,自己坐在床上呵呵冷笑。
  “不用去,睡觉吧。”
  “我睡你妹啊。”白勍拿着毛巾照着他的头就砸了下去:“我讲什么你都不听,多大的事儿?我要是你我是不是得气死?我妈那样的我不是活的好好的……”
  不是看他这个鬼样子,她就一脚踹过去了。
  值得吗?
  多大的事情?
  白勍认为,天大地大不如自己活着大!
  认不认可,说她不如谁,你能讲我就能听。
  “不气了。”荣长玺呵呵笑,伸手拉她。
  真的不气了。
  疏通开了。
  不郁结了。
  “你给我省点心吧,我这这些月亏了很多钱,原本就挺头疼的。”
  “亏多少?”
  “你想不到的数目。”大概比了比一个三,三肯定不是三百万那么少。
  所以人家都说,这年代创什么业。
  家里没有矿千万别创业,早就过了能轻松创业致富的年代。
  一套别墅,你守着卖掉的钱不敢说能花上一辈子,但半辈子应该可以的,但用来创业,也许一两年也就糟践完了。
  荣长玺搂白勍的肩膀。
  他现在还能安抚她了。
  “咱不伤心,能赚就赚,赚不到亏就亏了,不往心里去。”他揉着白勍的肩膀:“没什么熬不过去的,我有工作我能赚外快,过些年等我五十来岁我也就能离开这里了,技术过硬的话也许赚的更多。”
  未来十年之内,他这工作都没什么戏。
  说这些话,还得是他将来熬出来,熬出知名度熬出来技术,这才能换钱。
  但荣长玺觉得,就算是穷,也就穷那么十来年,好像勉强也能熬过去。
  他这是给白勍打个预防针。
  反正穷个十来年,你老公我呢,还能给你提供很好的生活。
  “你还能安慰我呢?”白勍没好气:“去不去医院啊?去看看吧。”
  她这不放心,觉得不对劲啊。
  正常人气吐血的?
  她以为这都是连续剧里的情节。
  还有啊,他气成这个死样子,现在又是笑又是安慰她又是给她打鸡血针的,这人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
  别是受刺激过度了吧。
  “我是干这个的,没事儿,气狠了。”他淡淡道。
  “我可告诉你荣长玺,我妈可是骂过我是寡妇的,我不愿意当寡妇,你得给我熬住了,听见了没?”
  “听见了,我耳朵又没聋。”荣长玺没好气把她拽到床上,裹着被子搂着她:“关灯,那灯晃的我眼睛疼。”
  白勍犹豫几秒,还是关了灯。
  “要是有不舒服的,就马上去医院知道吗?”
  “你别啰嗦了,啰嗦的我头疼。”
  “那就睡了?”白勍问他。
  荣长玺笑:“你不想睡你还想干点什么?我这体格子最近有点虚,我回头补补。”
  能不虚吗,成天在医院熬着,加上奶奶过世又碰上……
  没这心思。
  一点一点都没有。
  他现在就想好好和她躺在一起,说说话。
  不说话也可以,但不做别的。
  真的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能力。
  白勍伸手掐他。
  讲的她好像是盼着什么似的。
  能不能行?
  “不气了?”她问。
  “也气,气过劲了。”荣长玺想笑,但因为关着灯外面也是黑,实在不愿意笑也笑不出来,他翘唇没翘起来又落回去了:“我不如李炜?”
  “你比她强。”白勍太阳穴疼。
  别纠结了!
  谁都比她强,行不行?
  “可能吧,那怎么办呢我只能这样了,我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我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吧,我上了最好的大学。”他喃喃说着。
  他尽力了!
  真的没有办法在努力了。
  努力不动了。
  还要怎么努力才行啊?
  叫他当首富?他没那个能力。
  叫他牛逼?可怎么牛起来?
  对未来,他觉得无力。
  哪怕就是在东医,他荣长玺现在都算不得上是最好的。
  努努力,这是需要时间的,可能是八年可能是九年可能是更久。
  “我如果是你,我做梦都能笑出来,名牌大学的高等生。”她的手往他腰间去搂:“你知道国内有多少的学生?有些人为了考个学每天熬着,比你做医生的时候熬的更狠,也不见得就能换来同等的成绩,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努力的人被淘汰?凡事多想想好的一面,能坚持最好,实在坚持不下去,偶尔偷个懒也没什么,做人多难啊,需要运气需要贵人需要自身够呛也需要努力,缺一不可。”
  “我以前觉得自己可好了。”
  没和她谈恋爱的时候,荣长玺是活在金字塔尖的。
  那个时候他看人都是抬着下巴看的。
  一流学府出来的一流人才,有着不错的工作,他手里还有钱。
  哇,那时候的白勍算啥?
  不是因为觉得合适,他才不找她呢。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那些优势好像都没有了,心态也完全不一样了。
  侧躺。
  “如果你手里的钱实在不够,我……”
  “千万别!”白勍打断他:“这就是个坑,投进去都没用,真的没有那个本事你就是投个三亿五亿也都是赔的,还是留一点做后手吧,万一真的没钱了,也不至于过吃糠咽菜的生活,我和你张嘴要呢,我干这个事情没地方可求,你是我老公,最亲近的人我肯定是要说的,这和养孩子是一个道理,不能惯!给了这一次我下一次还是会找你,让我自己解决吧。”
  上次那钱,荣长玺没给拿全数,她也解决掉了。
  给拿了,说不定怎么回事呢。
  “那就不给了。”
  白勍搂紧他:“其实我折腾的是有点厉害,那么多的钱守着怎么样都过了……”
  可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也过不了。
  她是白勍啊,不是其他的什么青青晴晴。
  她亏了她愿意吃糠咽菜,她认!
  “没什么不好,我就指望着你光宗耀祖呢,我自己也是不行了。”荣长玺这回笑出来了。
  是真的不行。
  依靠他自己,现在来看,可能不如白勍会折腾出来的结果。
  白勍的手帮他顺着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
  “那样的人不用多想,你也不要想怎么收拾他怎么去坏他,真的没必要。想想你妈妈想想你奶奶,我是个女人,我觉得我有个孩子,我只希望他能过的很好,衣食无忧没有烦恼,恨不恨的没那么重要,多看两本佛经一切都能放下了,你就当是为我积德了,咱们是一家,除了我们俩都不要紧不是吗。”
  荣长玺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嗯。”
  “我其实觉得结婚挺好的,我自己也有家了,终于脱离开我妈了,哈哈……”
  白勍大笑了好几声。
  “她那么烦人呢。”荣长玺说。
  何尝不是心疼啊。
  荣长玺有些时候也挺想和隋静干一架的。
  实打实的干上一架。
  总欺负他老婆。
  “她就那样,更过分的都有,不过想开了,我也不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呵护安慰,妈妈也有很多种,见了面不愉快的就少见面少说话,过年过节我买些东西送过去就算是尽了孝道,将来他们不能动了,如果我有这个条件的情况下,我花钱请人照顾,我也不会亲自照顾,看开就好了,别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