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苗明楼匆忙赶到现场，唐静春已经守在大楼入口处良久。
  “我猜到你应该在任务中。”
  唐静春简单说了情况，
  越说脸色越白。
  他俩的系统，
  当初跟况千岁的系统关系好，
  位面里又相处过一阵子，
  所以在得知出事的第一时间，
  他便赶了过来。
  那会儿架才刚开始，
  况千岁和凌镜海还打着平手，
  甚至况千岁瞧着更游刃有余。
  所以系统七号还有空给他和满月做现场解说。
  可随着时间推移，
  形势似乎有所扭转……
  苗明楼眉心拧出个川，
  他知道为什么，
  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女人疯了！”
  他扭头到处找趁手的工具，
  “不行，我得去帮她。”
  唐静春想拦他，
  想了想，
  转身陪他一块找起了工具。
  俩人一边找，
  一边凑着脑袋想办法，
  硬上就是送人头，
  肯定有别的法子能帮到那女人。
  唐静春：“你说她做了什么？！”
  他刚才好像幻听了。
  苗明楼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满脸沉痛的点头，
  “是真的，
  她毁了整个位面又重建的。”
  唐静春瞪大眼，微张嘴，半晌回不过神。
  有史以来，从未听过哪个大能，这般做任务的。
  苗明楼见他呆住，
  眨了眨眼，
  也没多想，
  左右没瞧见旁人，
  趁机径直偷了口香。
  砸吧砸吧嘴，
  觉得况千岁这朋友是真不错。
  若不是跟她相处久了，
  学得不要脸不要皮了，
  今天这样的机会，
  再过一百年再来一百遍，
  他都未必敢真下嘴。
  唐静春更惊了。
  看向苗明楼，
  眼睛瞪无可瞪的情况下，
  只剩一张脸，
  从眼角红透到脖子根。
  ……
  况千岁不可能会输。
  谁都没有何遽更清楚她有多强。
  活到最后的人，笑到最后。
  笑到最后的人，孤独永久。
  这跟修元师本身无关。
  再强的修元师都必须遵从位面规则。
  而规则这一步，
  他的千岁就稳赢。
  这一架，
  打到后面，
  是混战。
  这一架，
  打到最后，
  是磨耗。
  何遽和苗明楼等人，亲身上阵，跟凌家和凌家的势力玩命。
  何遽的秘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何家人一边保护他的身体，
  一边听从他指挥战斗，
  苗明楼说服了家族，
  唐静春却只能一个人玩命。
  况千岁打架，
  系统向来是帮不上忙的。
  七号临时受命，全力辅助四号，与花月进行没有硝烟的对抗。
  可它不喜欢这样，
  初代系统可比人类兄弟，
  手足相残，
  何其诛心。
  但它必须听从命令，也必须保护何遽和四号。
  其他人或许不知，
  七号却很清楚，
  今天若是何遽出事了，
  原始村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个，
  被毁灭重建的位面。
  “花月！
  花月你醒醒，
  快醒醒，劝劝你弟，不要再作死了！”
  再作下去大家就要一块儿玩完儿啦……
  ……
  凌镜海的术法令况千岁惊艳。
  即便在位面里，
  或者她曾经历过的那些大战里，
  这番本事都排得上号。
  可惜是敌人。
  可惜他必输。
  “说起来，
  凌花月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况千岁捂着肩膀，
  那里刚被穿透了一个窟窿，
  万福圣光全开的情况下，
  虽然迅速愈合，
  但是她也真的疼到了。
  越疼，她嘴便越毒，下手也越狠。
  “域中四大，人居其一，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
  道法自然随我心道！去！”
  惊雷震天，
  浓云遮蔽，
  火舌电光，
  风骤雨急。
  “天地德，阴阳交，鬼神会，
  五行入人气，速速灭人命！”
  花叶如利刃，
  横扫天地，削铁如泥。
  尘土如山峰，
  势来巍巍，势去如洪。
  况千岁伤一处，
  便要还他凌镜海十处。
  “位面里爸爸我给你那么多次机会，
  你就是不行，
  怎么都不行。
  就算现在给你再多时间，
  也还是不行。”
  凌镜海黑脸：“你说什么？”
  况千岁龇牙咧笑，
  嘴角鲜红干涸，
  “我说，
  凌花月该死是他的命。
  顺应天命，
  不是你们修元师的追求么？”
  凌镜海：“你再说一句试试。”
  况千岁岂止要说一句，
  信口开河她能编十万字小说送给他。
  “你凌镜海，
  违背天道，又干不过天道，
  毁了凌花月百世功德，
  将他打入无边地狱不得轮回，
  现在要踏上他的老路陪他一起，
  怎么，又怕了？
  什么狗屁弟弟，呸！
  简直可笑！
  我要是凌花月，
  死了都从棺材里蹦出来打死你！”
  凌镜海通身黑雾缠绕，
  百花绣袍早已辨不出原本模样，
  他面目狰狞，
  龇目欲裂，
  “你胡说！”
  “花月没有死，也不会死！”
  “哥哥不是我杀的，该死的是凌家，是你，是原始村所有人！！！”
  ……
  谁也未曾料到，
  决定结局的，
  会是所有人都忽略的系统花月。
  “小海，我们输了。”
  早早拥有人格，
  却早早放弃了自我的花月。
  它积攒无数日夜，
  终于鼓起一口勇气，
  “认输吧。
  花月会陪着你。
  永远和小海在一起。”
  它是系统一号。
  凌花月的初代系统。
  它是花月，
  绑定封存了凌花月意识，
  被强行剥离，
  强制易主的初代系统。
  它分不清自己，也分不清凌花月。
  很早以前，它放弃乐独立人格，主动和凌花月融合。
  它想最后守护住它的宿主，
  那个温柔的，沉默的，
  隐忍着却渴望自由的凌花月。
  凌镜海怔住。
  突然停下动作。
  硬生生承受了况千岁的攻击。
  百花绣袍红红黑黑。
  意识里有谁的身影闪过。
  唇启，一张一合，无声两个字。
  他惨笑，
  鲜血满口，
  顺着脖颈重新染艳了衣襟。
  “哥哥。”
  ……
  “有时候，我们会无意伤害他人，失去后才会察觉。”
  从前是再回不去的从前。
  即便它曾光鲜亮丽。
  当决定为了某人而活，便注定无法守住正义。
  “我们还能再重逢么？
  在某个异域他乡，
  你会记得我，
  笑着叫出我名字么？
  会么，会的吧。”
  半空坠落的躯体和百花绣袍展开铺在地面。
  凌镜海输了。
  这具身体早就废了。
  他轻松了。
  凌镜海究其一生，
  想要的不过是一场轮回。
  在不得不踽踽独行的世界里，
  他将自己的心冰封冻结，
  流窜在位面里假装忘却，
  每每醒来，
  却又回到陌生又熟悉的囚牢。
  “告诉我，
  等在那边的，
  是天国还是地狱。”
  人生无法重来，
  他摆脱不掉从过去延续至今的每一刻。
  他身负无尽的血与罪。
  只渴望一场雪，
  能将他包裹掩埋，
  然后好跟这纯白无瑕的一切告别，
  而他，
  也能彻底终结，
  这属于人，
  无法理解亦不能拒绝的，
  爱与被爱的宿命诅咒。
  “况千岁，
  帮我……送他走……”
  凌镜海阖眼前，
  看见了淡金的鹅毛大雪，
  如他曾祈求的那样。
  ……
  “就这？”
  系统七号不解。
  根据它的计算推测，
  凌镜海和自家宿主的对战，
  至少还能持续十个小时。
  十小时后，
  只要凌镜海有后招，
  它家宿主必输。
  “从一开始，
  他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况千岁立身于半空，
  垂眸看着遥远地面上绽放的花，
  鲜艳刺目。
  她突然有些嫉妒。
  不是所有人都有退路和选择。
  比如她。
  “让苗明楼准备东西送过来。”
  她闭上眼，
  心绪飘远，
  良久，淡声说道，
  “该做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