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上元宴席没请，惹出了不小的麻烦，这次清明祭祀也是大事，作为云铮生母她理应出现。
  然而云铮他们母子的关系着实一般，要不要请，还得云铮说了算。
  生母是楚云铮不愿提起的一个话题，他面色稍冷，“这件事你不必管。”
  他打算亲自去一趟掖庭宫，江慕乔不放心的跟着，“我跟你一起吧。我们都是女人，比价容易说话。”
  楚云铮摆手，“不必。”
  看着掖庭宫。他的眼底没有多少温度。
  从前年纪尚小，母亲便是他唯一的亲人，少年时候他也曾经不解过。然而年纪渐长，有些事情也渐渐看开。尤其是成婚之后。乔乔和他心意相合，他已经得到了世间最为美妙的情意，至于其他，再不强求。
  “从前只想着她在掖庭宫也不是不可以。”楚云铮道，“可上元宴席那么大的事情，我不信她四毫不知情。既然如此，那就去问个明白，若她要礼佛。清平庵便是个好去处。在后宫里，名不正言不顺的又算得了什么？”
  说罢，转头进了掖庭宫。
  江慕乔心中不安的在外面等着。
  许久，才见他又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角却多了一丝隐忍的红痕。
  迎了上去，江慕乔欲言又止，“如何？”
  楚云铮一言不发，回到了御书房里，提笔写了一道口谕。
  皇太后要出宫潜修，着清平庵好生准备。
  江慕乔心底一沉，“云铮？”
  似是料想到了她要说什么，楚云铮轻轻摇头，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惫，“乔乔，你什么都不必说了。这是她的选择，我不过是尊重她而已。”
  他有些愣怔的坐着，良久才喃喃，“我若做了父亲，绝不会像他一样。你若做了母亲，也绝不会像她一样。有些人，根本不配做爹娘。”
  江慕乔默然无语，她知晓云铮说的意思，有时候也同样这般觉得。
  “我陪着你。”她在她身边坐下。努力安慰他，“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我爹那个性子把我们兄妹两人拉扯长大，我就罢了，兄长没长歪，着实幸运。”
  说罢又笑道，“后来，你遇见了我，也一样幸运。”
  楚云铮不由想到了官道初见那日，唇边多了丝浅浅的笑，“你说得对，知足常乐。是不必计较太多。她既然不把我当作亲生的儿子，那边罢了。她去了清平庵，我俩都清净。”
  这事儿江慕乔劝不动，她也不想劝，顺婕妤去清平庵一事就此定下。
  倒是太皇太后听说后还特意过来派人问了问，对云铮道无论如何她都是生母。回了皇祖母，他愈发催促让清平庵那边人手快一些，最好能在明日清明之前把人给接走。
  可让江慕乔没想到的是，顺婕妤竟然叫人从掖庭宫里捎了话，请她过去一趟。
  江慕乔甚是稀奇，和云铮成婚尹始她也去请过安，可顺婕妤态度冷淡的很。还说最好再也不要见面。如今这又是为何？
  征得楚云铮同意，她特意去了一趟。
  顺婕妤还依稀是从前的模样，只不过更瘦了一些，见到江慕乔她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方才道，“请坐。”
  江慕乔哪儿能真的坐下，行了个礼之后道，“不知母后叫我前来……”
  “莫叫母后了。”顺婕妤温婉道。“皇帝将安良二字赐给了贫尼，日后叫我安良师傅即可。”
  “母后这又是何必？”江慕乔有些心酸，“云铮和我都是一心孝敬您。”
  顺婕妤唇边的笑意又轻又快的闪过，她轻轻摇头，“娘娘一番好意，贫尼心领了。”
  这点笑意太轻，又太快，江慕乔愣了一下，随即又听顺婕妤道，“贫尼这般，原本没什么资格再见娘娘。只是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贫尼知道娘娘心中仍有疑惑，便感念娘娘命人照拂的恩德，为您答疑解惑，也算了了这桩因果。”
  原来如此。
  江慕乔明白顺婕妤叫自己过来的原因。却多了几分心凉。他们之间难道就只有因果，而没有感情？
  许是看出江慕乔的疑惑，顺婕妤轻轻摇头，“娘娘。贫尼已是化外之人，只谈因果。”
  “可是，为什么？”江慕乔忍不住追问，“您十月怀胎才生下了云铮，难道就对他没有一点母子的情分。”
  想到从前德昭庙的四戒大师说过的话，她斟酌之后坦言，“云铮中了蛊虫之后，需要至亲至近的人心头血方才能压制那些蛊虫。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四戒大师手里能缓解云铮痛苦的药丸，便是取了您的心头血制成的吧？”
  顺婕妤淡淡一笑，“娘娘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问贫尼。”
  果然如此！
  可江慕乔更不明白了，“母后既然如此付出，就不是对云铮没有丝毫感情。可您又是为什么执意要跟他如此生分？”
  “贫尼之前说了，只谈因果。”她洞彻而又疏离，“我之所以甘愿拿出心头血。这和感情无关，只是因为他是我生的，我生他一次，救他一次，这是我的责任。”
  “只是责任吗？”江慕乔失望，“您既然并不爱他，当年为何要生出他。”
  “这也非我所能选择。”顺婕妤轻叹，“我自己都身不由己。又何况他，我也后悔生了他。”
  “娘娘，你可知道皇帝之前过来问了我什么问题？”她又问。
  江慕乔摇头，“不知。我只知道皇上情绪不佳，很不高兴。”
  顺捷妤却又浅浅一笑。
  虽然清淡，但是江慕乔看的清楚，她确实笑了。
  顺捷妤抬眸，望着江慕乔轻轻摇头，“皇帝终究还是没有看开。我生他一场，他叫我母亲，这便算是还了生恩。以后就是陌路人，他又何必难受不高兴？竟还像是个小孩子一般，这般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
  江慕乔更是心冷。
  顺捷妤是他的生母，是他的娘亲，他如何能不在意？
  顺捷妤的心里，究竟把云铮当成了什么！
  也是这个时候，顺捷妤继续刚刚的话题，“皇上来时问，我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江慕乔也想知道，“那你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