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为天下先？”楚云铮淡淡反问，“确定不是出头的椽子先烂？”
  这话一出，冯浩的脸色陡然变了！
  皇上话中的意思，表示斥责他胆大妄为，枉自开口！
  跪地的学子越发安静，凝滞的气氛，仿佛要把人浑身的冷汗逼出。
  初春的天气，冯浩额头湿汗淋漓。
  楚云铮的声音在紫宸殿响起，“十年寒窗都得等的，你这便等不及了？朕尚未开口，你却迫不及待，究竟是哗众取宠。还是真的敢为天下先？”
  “大齐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在那里？大齐需要出人出力的时候，你又在那里？”
  “紫宸殿上按捺不住，这就叫先了？”
  他每说一句。冯浩的身子便越发剧烈的摇晃几分。其后竟是瘫软外地，半点没有刚刚昂扬意气的样子。
  一旁的崔太尉看到后轻叹口气，这个叫冯浩的学子倒是的确先声夺人。只可惜，这份勇气没有撑到最后。若是到了这个时候仍然能有据理力争的本事，那足以成谏臣。
  楚云铮掠过冯浩，又看向众人。
  时间极短，然而在这群学子的心里，这份时间却被拉的极长。
  楚云铮终于开口。“朕此次加开恩科，乃是为天下，为大齐。所甄选之良臣，亦是为了大齐和百姓。为官者，为国，为民，不为自己！朕给你们官职，是让你们鞠躬尽瘁，给你们体面，是让你们为民出力。朕信任重用你们，而你们，则要问问自己，能不能为大齐赴汤蹈火，能不能？！”
  楚云铮这话振聋发聩，也把恩科的目的说的明明白白。
  看了一圈，他冷然开口，“做得好，朕有赏。可若做不到，朕重重严惩！滥竽充数者，浑水摸鱼者，在朕面前毫无机会！你们，还要坚持留在这里吗？”
  满地的学子们瑟缩了一下，却是纹丝不动。
  楚云铮提高音量，“此时出宫。朕不会计较，其后科举考试，概不受影响。可待到遴选结束，便是再后悔，都再无机会！朕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做什么！没有讨价还价，也不会有姑息！你们，也都准备好了？”
  良久的沉默后，却有一人瘫倒了地上。
  楚云铮颔首示意，立刻有宫侍上前把那人拖了出去。
  这一点动静，如同一滴水滴进了油锅。引发了一阵沸腾。
  随着这人被抬出去不久，有人颤巍巍的举手。
  “皇上，草民自知能力有限，不能堪担重任，草民……草民……”
  楚云铮的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冷芒，语气却显出了几分温和，“有自知之明，也是好事。及时抽身，也是为将来止损。朕准许了！来人啊，把他请出去。”
  内侍客客气气的把人请了出去。
  有人开头试探，其后又有人举手，理由各种各样。但目的都是同样。
  留在紫宸殿里太害怕了，皇上的话也太可怕，他们不缺银钱，入朝做官只为名。
  可听皇上的话，名未必有，其后做官还不定多吃苦受累，这又何必呢！
  再说日后便是花银子捐个官也未必困难，何苦在这里担惊受怕。
  他们既然无心。楚云铮大手一挥，一并准了。
  “还有没有人？”他看着余下的学子们反问，“最后一次机会！”
  学子们中再无动静。
  楚云铮方才起身，“好的很。既是如此，那便开始。”
  “朕有三问。”
  “其一，何为官，何为臣，如何为官，又如何为臣？”
  “其二，如何治世？”
  “其三，你心之何向？”
  三个问题，朗朗峥峥。发人深思。
  不少人做沉思状，也有一些人跃跃欲试，楚云铮今日放开言论，只让他们自由漫谈。
  学子们一开始还略有矜持。其后越来越热烈，有的甚至当朝辩论起来。
  崔太尉一反刚刚的忧虑和愁思，见学子们讨论激烈，不由微笑起来。
  再好的良米里。也难以避免夹杂着秕谷。泱泱大齐，学子众多，里面也有一些好逸恶劳沽名钓誉之徒，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只要剩下的这些学子们中能选出良臣，足以！
  崔太尉眼眸带笑，昌平侯倒是面带忧色。原因自是因为赵修玉，今日赵修玉也在这些学子们，就在下一批。
  崔太尉看他脸色，调侃道，“老赵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担心的应该是老夫才是！老夫的亲孙女嫁给了你家小子了，他若是白身，岂不委屈了我孙女？”
  昌平侯无奈，“太尉，修玉必定不会让您失望。”
  “你说不会就不会？”崔太尉瞪她一眼，“若是赵修玉那小子选不上，老夫回去就让静芙和离！”
  昌平侯简直没法说话。崔太尉近来时不时就把和离这两个字挂在嘴边，明显是对他反对皇后娘娘操办学社一事仍然不满，这是借机生事呢！
  只是崔太尉一把年纪，又是长辈，昌平侯只能咬牙忍了，“太尉，静芙和修玉两个孩子处的极好，您说这话。怕是不妥。”
  崔太尉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妥。静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姐，便是同你家的小子和离，也不愁找不到更好的！至于你家小子，殿试不过，一届白身，又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昌平侯深深的叹口气。
  想发火，算了，忍着。
  谁让崔太尉乃是长辈，更何况昌平侯心中也知晓，太尉这话并不是真心的。他若对赵修玉白身不满，当初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如今这么说，这是挟私报复！
  然而昌平侯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忍耐，“修玉定然会高中，太尉不必过于担心！”
  崔太尉不知可否的轻哼了声，“那皇后娘娘也会，昌平侯同样不必担心。”
  昌平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这第一批的殿试也到了最后，到了结束之时楚云铮倒也干脆，直接宣布殿试结果。
  有能耐的人就能留下，入朝为官，日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没能力，就此离开，便是黯然也毫无办法。
  如此，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过去。用罢午膳，第二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