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嫂子隐忍难过的表情，江慕乔一声长叹，“嫂子，你应该再想想。”
  兄长去西北领军，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鞑子凶悍狡猾，这次又是有备而来，极难对付。兄长这一去，嫂子独自一人留在京中牵肠挂肚，那又是何等的折磨。
  看着嫂子凸起的肚子。江慕乔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嫂子，若是你后悔，我现在还可以叫人把兄长叫回来。”江慕乔轻声道。“平顺也是很好的将领，嫂子不必担心西北无人领军。”
  然而香秀仍旧拒绝了，“不必。我既然同意他走，那就是想好了。”
  “再者，你兄长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即便是叫他回来。他也心有不甘。”
  “罢了。”香秀轻轻抚了抚肚子，自我安慰道，“生孩子这种事情，即便他在，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嫂子能想开，这算最好。
  江慕乔扶着她进去，又叫人煮了茶过来，期间又问了问嫂子近来的身体状况。
  好在嫂子并无大碍，一开始虽然有消渴症，但其后经过调养，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江慕乔替她诊脉，八成可以断定，嫂子的消渴症会在妊娠结束之后好转。
  又叮嘱了孕期的注意事项，江慕乔还是不放心，甚至让棉棉跟了过去。至于自己这边，则留下了双双。
  送走了嫂子，楚云铮听到消息才过来。
  两人近日来都忙得很，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面。可竟然没有时间多说上几句话。
  如今各项指令都下发出去，楚云铮总算多了个短暂的空档。
  叫人端了茶，坐在一起，两人方才享受了片刻难得的平静。
  江慕乔也捡着时机把兄长去西北的事情说了说，“拦不住，非要去。我想着罢了，既然嫂子也同意，何况嘉靖对兄长来说的确更熟悉，所以我就让他去了。”
  楚云铮缓缓点头。“好。”
  “大舅兄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他薄唇抿了抿，忽然又道，“乔乔，其实不乐观。”
  江慕乔惊讶抬头。
  没错过楚云铮眼白中的红血丝和眼底的黑青，她心中猛的一坠，楚云铮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鲜少能有什么事情让他这般慎重。
  莫非？
  “很糟吗？”江慕乔的声音都放轻了。
  楚云铮无声的点点头。
  他一贯隐忍，从不曾在人前表露半分，然而也唯有在最亲最近之人面前。方才流露出几分。
  “我叫王老五还有苏培都去查了。两人反馈回来的消息都很不乐观。”
  “父皇在世之时，看似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热闹场面，却不知大齐各处百姓也是困顿连天。”
  “黑苗阿叶神女的后裔在大齐经营百年，势力盘根错节，不只是京城，甚至南方各个望族里面也有神女的后裔。”
  “所以。看那些粮米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漕运被送到徽商处，甚至还能悄无声息的送到西北鞑子的地方，就知道他们在朝中，甚至在各地的官府之中，都有人手。”
  楚云铮的面色越发沉重，“庙堂之中不算，那些所谓神女的后裔又发展出金莲教，这样一来，甚至能驱使百姓为己所用。”
  庙堂之上。江湖之间，这些阿叶神女的后裔，他们的势力在大齐已经发展壮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而勾结鞑子。便是他们这一步的动作。
  即便是江晗在嘉靖能挡住鞑子的进宫，可是难保大齐内部不会出现内患。
  尤其是现在皇上昏迷，百官无首。他虽然行摄政之令。然而毕竟隔了一道，有些时候也不甚方便。还是在他处置了那老大臣之后，情况才稍稍有些好转。
  这些里里外外的重担一齐朝楚云铮压了过来，也让他几乎有喘不过气之感。饶是他性格坚毅，也难免烦躁。
  按了按眉心，楚云铮恨声，“待到事情完毕，我定要收拾了苏培和郑守节。”
  若非是他们生事，此刻他已经跟乔乔一道在山清水秀之处纵享人间，又怎么会被困于这一隅之地，如此艰难？
  这话让江慕乔失笑起来。
  “你若要收拾苏培和郑守节，不若好好想想怎么收拾那些神女的后裔。更不如收拾当年负了阿叶神女的负心汉。若不是他，也没有之后的所有事情。”
  楚云铮知晓她是故意这般说，也好让自己莫想着这事儿。
  “你说的我都知道。”他微微一叹，“只是大齐内忧外患，静贵妃母子却把烂摊子丢给了我，总叫人心绪难平。”
  他从不爱管闲事。平生也只会为乔乔破例。
  静贵妃母子却能叫他打破惯例，这简直不能忍！
  然而不能忍，也要忍。
  这家国大事，一旦挑起，便绝无中途放下的道理。
  朝廷在楚云铮的力挽狂澜下，倒是太平，苏培和郑守节带领百官，各司其职。
  朝政安稳，唯有嘉靖边关。
  江晗日夜兼程，飞马不停，赶赴嘉靖之后倒也稳住了局面。
  局面稳固之后，方才叫人恍然，天气凉了。
  似乎一夜之间，阴雨绵绵，黄叶遍地。
  棉棉如今在将军府照看着不日就要生产的香秀，双双粗心一些，还是察觉到了凉意，方才想起该准备换季的衣裳了。
  凉风席卷了庭院，双双搓了搓胳膊，小跑着回到了房间里，“王妃，这两天温度骤降，管家叫人熬了驱寒的姜汤，奴婢给您送来了。”
  在房间里倒是不冷，喝不着姜汤。
  然而江慕乔看了眼窗外，面上忧色更浓。
  如今朝廷虽然太平，然而金莲教尚未被拔除掉，鞑子也没有退兵，眼前的平和像是水面上薄薄的一层浮冰，只要任何浪花，就足以把这层假象打破。
  神女的后裔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云铮和朝廷也在暗自积蓄力量。
  江慕乔无心喝姜汤，只叫双双把这些汤水分给府上的下人，同时又遣人去将军府今日嫂子的肚子可有动静。
  她每日都叫人去问，然而却不想，今日折返回话的人速度格外慢了一些。
  这一等，江慕乔便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