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叫人把那副真的百寿图拿上去，她伸手抚了抚，感慨了句，“真好，也幸好。”
  幸好这幅图没有真的被太子偷走。
  否则即便是太子进献上来，她也呕心。
  “你们做的很好。”叫人珍重的收了起来，太后朝他们笑道，“哀家谢谢你们。”
  问到自己想知道的问题，太后就此离席，“皇帝，哀家乏了。”
  庆元帝恭送太后离开。
  太后这就走了？太子傻眼。皇祖母还没谅解自己呢，这怎么就走了呢？
  “皇祖母……”太子连忙又喊了声。
  太后头也不回。
  庆元帝回到龙椅上，眸光冷淡的瞧着太子，“你还有脸喊？你败坏了太后的心情！朕若是太后。定不能原谅你！”
  太子可怜兮兮，“父皇，儿臣……”
  “闭嘴吧。”庆元帝摆摆手，“这话你不该跟朕说。”
  太子要说什么，庆元帝猜得到，可他不想听。太子进献祥瑞之时，他还觉得太子还有几分运道。
  可今日的除夕夜宴，庆元帝再度失望了。太子有野心。可他的本事远远配不上他的野心，以至于越发显得蠢笨虚伪。这样的人，为何祥瑞会降临到太子府？
  是祥瑞错了，还是天道错了？
  捏着身边的《药经》，庆元帝不着痕迹的扫过晋王，再度看向太子的时候，眼神深处已然带了怀疑。
  “罢了。”庆元帝今日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他无心在此消磨时辰，便对陈公公道，“朕乏了，小陈子，你务必叫众卿尽兴而归。”
  小陈子连忙应了声。
  可皇上这话一出，百官愣了。他们挤破头了才抢到来参加除夕夜宴的机会，可皇上和太后这就走了？还有好些要给太后的年礼没送上呢！百官们傻眼，抱着自己还没有送出去的年礼欲哭无泪，这叫什么事儿？
  虽说皇上吩咐让百官进行，可主心骨一走，皇后和静贵妃也跟着离开。紫宸殿中原本热热闹闹的宴会，不多时就冷清下来。
  这一年的除夕夜宴，竟然就此草草落幕。
  众人都对这个结果不满，人群中，唯有太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结束了好，也幸亏结束了！他可不想还留下继续给人看笑话！
  太子用袖子遮着脸。在紫宸殿外掩饰性的转了一圈，又借故赶往含凉殿。
  百官出了紫宸殿，没见到太子的踪迹，便有人在暗处偷笑，“也是，东宫这次丢了这么大的脸，便是我，也不好意思还留在这里。”
  这人话音刚落，便有人小声道，“还没出宫呢，少说两句！照皇上这个意思，东宫还是稳的。”
  太子丢了那么大的脸。皇上竟然没说什么，可不是还护着太子？
  也有人意见相左，“倒是未必。”
  若是皇上还斥责太子，说明还愿意管着太子，像今日这样不吵不骂，可不是让皇上失望透顶了？
  诸位大臣彼此低声交流了几句，一时都讳莫如深起来。
  他们说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开，暗影处却显出两个人的身影，正是江慕乔和楚云铮。两人走到此处的是时候正好听到几人在议论，不便现身，倒是听了这么一出。
  两人双手交握，江慕乔轻声反问。“云铮，你觉得是哪种可能？”
  是皇上有意继续护住太子，还是对太子失望了所以不多管。
  用掌心的温度暖着她略带凉意的手指，楚云铮漫不经心道，“到底是哪种可能，等过罢年再试探试探，就晓得了。”
  自从西北回来之后，他便叫人去准备了。等到开了春，就能开始运作。
  江慕乔点了点头，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一股凉意直冲肺腑，也让她今晚过度兴奋的大脑冷静了下来。
  “今晚可真过瘾。”她又道。
  太子吃瘪，皇后无计可施，是真痛快。
  见她高兴，楚云铮便也觉得这一晚值了。
  除夕夜宴因故中断，时间倒是还早，他们两人没有再坐马车，反而携手徒步而行。
  今晚的宫墙里，处处都点着灯笼。葱茏的草木在灯影下摇曳，给这厚重凝滞的宫城带了清雅灵动。
  “从前不曾好好看，今日方才发觉这里头还挺美。”江慕乔赞道，“不说别的。只说这季节还能看到满眼绿植，便是不容易。”
  楚云铮跟着便道，“你若是喜欢，把安王府也都种上。这也不费什么。”
  “算了算了。”江慕乔摆摆手，“我就那么一说，四季流转是万物造化，依时而居便好。”
  更何况这些草木本不适宜在冬日生长，这些暖房中培育出来的若是在寒冷的室外，怕是过不几天都要冻死。
  有银子，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儿。
  江慕乔心中想着，又若有所思的朝周围望了一圈，只见目光之所及，处处都是草木葱茏，还有些不耐寒的花儿，焉焉的开在北风里。
  她忽然又问，“宫中一年的花销约是多少？”
  楚云铮顿了顿，报了个数字，“两百到三百万两之间不等。若是宫中有了大事，这个数字还要再往上加一加。”
  江慕乔晓得宫中花费不少。却没想到是如此庞大的一笔银钱，不由侧目，“这么算的话，每个月都要二十万两银子？这，这也未免太……如今宫外的鸡蛋不过才三文钱一个，这些钱能买多少个鸡蛋？多少粮米？”
  楚云铮似是早已知晓这些，他毫无惊讶的道，“宫外的鸡蛋是三文钱一个。可到了宫中，怕是就要三两银子，甚至十三两银子一个。宫中人多，层层纠葛也多，莫说别的，单今晚的除夕夜宴，恐怕花费不下万两。”
  这话让江慕乔很扎心。
  一万两银子的一餐饭，竟然还没吃上几口热乎的。
  “太奢靡了。”她喃喃道，“京城里流民衣不蔽体，年年都有冻饿死之人。”
  楚云铮握紧她的手，上扬的语调嘲讽尽显，“父皇以一代明君自居，立誓要开创大齐万朝盛世，你可知为那祥瑞的白龟建高台花费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