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铮一声轻笑。
  他看着江晗慢悠悠道，“大舅兄，你想的有点多。你放心，没人拦着你。”
  江晗，“……”
  江慕乔好笑道，“兄长，京城太乱，如今又让你糟心生气，其实西北很好，适合你。”
  江晗两眼瞪着他们，确定他们真不打算拦着之后，又徒增憋屈。
  好半晌。才泄了气的坐回了桌旁，化悲愤为食量，风卷残云一番之后方才顺了气儿。
  吃饱喝足，江晗擦擦嘴叹道。“只是一想就觉得可惜，沈昭忠死的太便宜了。”
  “不便宜他。”顺手挠了挠小白的脑袋，楚云铮道，“沈昭忠一死，沈家恐怕也就散了。”
  不说别的，只说皇后少了沈昭忠的助力，便是拔了一半毒牙的蛇，虽然仍旧得提防。但威力已经大减。
  “也是好事。”江慕乔也安慰自家兄长“反正开了春你也要要离开京城了，还管沈昭忠的死活作甚？便是他没死，皇上也不可能让他动手杀了他泄愤。”
  事已至此，江晗也只得看开。
  跟着过来劝的阿贵什么也没做，便见走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小将军此刻心平气和，他深深的对江慕乔和楚云铮鞠了一躬，“多谢王爷王妃。”
  “回去吧。”江慕乔道，“告诉爹，兄长跟皇上说了开春就去西北，让爹放心。”
  阿贵应了，同江晗一道离开。
  江晗走后，房间里陡然安静了许多，摸着怀中小白毛茸茸的脑袋，她一时不适应，“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楚云铮点头，“至少是对我们是。”
  沈昭忠死了，夹谷道的雪崩一案算是告以段落，对他们来说，此事发展到这里，已经算是结束。
  然而对于沈家、皇后来言，则是另一场风暴的开端。
  沈昭忠的死讯从宫中传出，沈家上下，一片哗然！
  有真心悲痛的，也有趁着沈昭忠之死。沈家这座大厦将颓之际，拼了命的给自己捞好处的。
  睡梦中得到消息的沈清远起来披麻戴孝，沈家门洞大开，人流水似的来来去去，他带着茫然而又不真实的悲凉。
  昨天还中气十足的老爷子，进宫之前还好好的，就这么去了？
  许是太过震惊，沈清远的悲怆都被憋在心里，只是面色越发木然，眼神空洞散乱。
  沈娇从自己的院子里匆匆奔出来，见了爹这样，她低唤了声。“爹，这都怎么回事？”
  看见沈娇，沈清远眼里活泛了一些，“娇娇，你祖父去了。你姑母亲自主持丧事，已经要预备发丧了。”
  “这么快？”沈娇冷静下来，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爹，不停灵了吗？还有，祖父进宫之前好好的。”
  沈清远温软的看了眼女儿，眼底的悲凉方才丝丝缕缕的倾泻出来。
  “娇娇，莫问。”沈清远站在庭中。望着房檐上挂起的白幡，神情隐忍悲怆，“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也不该我知道。”
  就比如，丧事为何这么快，再比如老爷子的死因。
  即便老爷子理念不同，也尽管老爷子做的一些事情瞒着他。可沈清远依然能猜到，爹这次暴毙恐怕与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有关。
  而那些事情，沈清远几乎能断定，和宫中有关，甚至，和皇后有关。
  沈清远按了按胸口，又朝沈家来来往往的人身上看去，低声问道，“娇娇，你看见了吗？你祖父今日才走，那些魑魅魍魉全都冒出来了。”
  沈娇看到了，他二叔正抱着几个画轴。匆匆忙忙的穿过庭院。
  也不仅仅是二叔，那些曾经攀附在沈家上面的蛀虫们，如今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正疯狂的从沈家吸血。
  这还是有皇后坐镇。若无皇后，沈家只怕翻了天。
  沈清远苦笑，“爹没用，不若你祖父。能镇得住这些人。娇娇，如今你祖父已去，再也无人能逼你，趁着现在，你去找孙公子吧。爹看得出来孙公子对你有情，你嫁去了扬州，京城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沈娇冷眼旁观沈府的乱象。
  那个曾经瞬间长大的姑娘已经彻底成熟，她一双清泠泠的眼眸，不见半点悲伤，只余凉意。
  她摇摇头，“不行。我若是走了，沈家才彻底是完了。”
  祖父走了，皇后亦不会真心照拂沈家，爹压不住家里的这群蛀虫，还有姐姐也需要沈府织成，若是她撒手去了扬州。沈家才真没救。相反，若是她留下，进了宫求得恩宠，既能重新支撑起沈家和姐姐，也能查出祖父暴毙宫中的真相。
  所以她绝不能离开。
  只是唯一可笑的是，她从前因为祖父心中只有沈家而寒了心，事到如今，她也要为了沈家。走上一条注定没有将来的路。这命运的跌宕轮回，又何其相似？
  沈清远不同意，“娇娇，你是姑娘家，这事儿不该让你一个小姑娘想办法。”
  沈娇不语，只是寒星似的眸子看向爹，无声的质问。
  沈清远立时哑口无言，是啊，不让沈娇想办法，谁还能想办法？
  尴尬过后，沈清远眼底涌出了热泪，从前爹在的时候，是老人家一手撑起了沈家。而他躲在港湾里潇洒自在，除了和老爷子争执，竟没有为沈家出过力！
  否则，又何至于在老爷子走后，让沈家孤苦难支？甚至还要让沈娇一个姑娘家去想办法！
  沈清远羞愧的难以抬头，他含着泪，“娇娇，从今往后爹做沈家的主！爹是没用，可便是拼死，也要护住沈家，护住你们姐妹！”
  望着爹，沈娇微微一笑。
  这笑容冲淡了她脸上的淡漠和凉意，还带着几分曾经的娇憨，她轻声道，“爹爹莫自责，您很好，我不怪您，姐姐也是。再说我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孙家人已经离开竟成了。”
  这话让沈清远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沈娇撇开脸，“祖父告诉我的，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退亲之后孙公子都没来找我，可见并无挽回之意。既然如此，正好一拍两散。爹，您莫说了，我已经答应了祖父要进宫，两日后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