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循声抬眸，却见苏培，正笑眯眯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他脸色僵硬，朝苏培略微点头，“苏大人。”
  苏培迈步走近，十分殷勤，“李大人得空么？若是不忙的话，找个地方喝一杯如何？”
  平顺苦笑，“能得苏大人邀约，便是忙。这一杯也是要喝的。”
  苏培和气道，“哪儿能呢。”
  他说的客气，平顺却半点都不敢真客气，且不说苏培素有笑面虎的别称。话说回来，依照小佩这不死心的苗头，这事儿多半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也就是说，日后苏培就是小佩的顶头上峰，这哪儿能大意？
  “请请。”平顺做了个有请的姿势，态度放低，“苏大人才是客气。这一杯怎么说也是我请你。”
  苏培笑吟吟的瞅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平顺警惕之余，心里越发不好受。小佩这是怎么个想不开的法儿，满朝上下，多少合适的职位？她干什么非要去监察司？
  瞧瞧人家崔姑娘，就知道跟赵大人夫唱妇随的。小佩即便是不想去学社，可朝廷这么多衙门，随便选，等他从学社里再回来，要去哪儿不也是手到擒来么？
  可偏偏，就是这个监察司。
  平顺不想进，更何况这里已经有了苏培和郑守节坐镇，他也不方便再来。
  越想，平顺脸上的神情越是苦涩。
  苏培人精一样，搭眼一扫，焉能不明白。
  他并未开口，而是等到酒端了上来，菜过五味，酒过三巡，方才带着笑问，“李大人好似心情不怎么好。”
  “是比较一般。”平顺抹了一把脸，“苏大人既然叫住了我，想必就知道我为什么难受了吧。”
  苏培脸上笑意更深，“知道一些。李大人似乎很不想让小佩姑娘留在监察司。只是不知道你是以什么立场来提出建议的。另外，也想知道李大人为何对监察司不满，是看不上，还是别的？”
  这些问题一问，平顺的三分酒意立刻全醒了。
  他连忙正襟危坐，严肃的摇了摇头，“苏大人不要多想，并非是对监察司有意见，也并非对苏大人有意见。”
  “哦？”苏培亲手又倒了酒，语气带着几分鼓励，“说说看，若是真有不得已的难处。或许苏某能帮忙劝劝陈姑娘，也让李大人得偿所愿。”
  这话说的……
  平顺有些不敢置信，尤其是看着笑吟吟的苏培，他总觉得后背冷汗直往外蹿。这家伙，一旦说错话被逮住了苗头，那就是往皇上耳朵里捅啊。
  苏培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反而笑道，“旁人担心，可李大人还用得着担心么？以您和皇上的情份，便是苏某说什么，皇上也不会多想吧。话说回来，今日咱们以酒论友。就敞开了说亮话。只谈心意，无关乎其他。再说了，苏某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
  平顺在心底干笑了声，信不过，还真是信不过。
  不过官场上厮混，倒不至于把这点心事都摆出来，顺着这话平顺感叹了声。“自然是信得过的。刚刚之所以不方便开口，而是实在是难为情，我和小佩姑娘眼下只有情份并无名分，所以这会儿想想，也没什么立场说出劝阻她的话。”
  只有情分而没有名分，苏培瞅了眼他，心里几乎笑死。
  平安平顺和平康，三个人自小跟着皇上，从安王时候到现在，君臣之间的情份远非一般的臣子可比拟。就连他和郑守节，或许也要逊色几分，可就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大红人。为了一个姑娘家去了学社这种偏僻之地也就罢了，竟然还没有搞定这姑娘。
  原先只以为郑守节够可怜的，一把年纪孤家寡人一个。
  再看看平顺，苏培便觉得郑守节也不错。至少不必为情所伤。
  苏培心里想什么，平顺半点不知。
  他斟酌着措辞，“至于阻拦小佩姑娘去监察司，并非是对监察司或者对你不满。而是想着她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个人的也不太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苏培眼底精光一闪，忽地又道，“若是李大人觉得她一个人不好，有没有想过也来我们监察司？”
  平顺这次酒杯都不敢拿了，勉强道，“让我也去监察司，这使不得。”
  “使得使得。”苏培执起酒壶又倒酒，一边倒还一边劝，“李大人眼下在学社，那才是大材小用。来监察司多好，我们监察司就缺你这样一位能文能武的人才。若是李大人来了监察司，我必扫榻相迎，若是李大人看中了我的位置，这也是使得的。苏某甘当李大人的下手，为李大人鞍前马后。只为咱们监察司能越来越好。”
  平顺，“……”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成了咱们监察司了。
  还有，难怪今日苏培会这般客气，还主动请自己喝酒，莫非喝酒是假，策反自己才是真？
  某种程度上，平顺真相了。
  自打看到平顺和小佩在监察司的门口谈话。苏培的心里便升起了个了不起的想法。监察司一切都好，可是缺少一个高手坐镇啊，尤其是平顺这样，胆识与谋略兼得的高手。学社里的发生的事情苏培可听说了，换了旁人都不一定能比平顺做的更好。
  更何况平顺还善于攻战，能文能武，不是一般人。
  更重要的是，平顺还是天子近臣，身份原非一般人能比拟。
  若是能把平顺这一员大将收至麾下，那自己这北监察，可要比郑守节那南监察强上太多了。
  苏培的眼神越发火热，“李大人为了红颜选择学社，倒也十分能理解。只是如今红颜知已已经从学社里出来了，李大人又何必再固守？”
  “再说了，李大人的本事苏某是清楚的，继续留在学社里岂不是屈才了？”
  “若是你回来，又有哪里能比得上监察司更适合李大人你？”
  他一边劝，一边一杯又一杯的递了上去，“最最重要的是，小佩姑娘要留在监察司。李大人，你好好想想，你能说动小佩姑娘吗？”